医学与艺术的对话

广东省医师协会

2024-10-10 17:09发布于广东广东省医师协会官方账号

姚志彬 
曾任职于中山大学中山医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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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绍：姚志彬，男，安徽安庆人，1953年8月生，教授、博士生导师。现任广东省医学会会长。曾任全国政协常委，广东省政协副主席，广东省卫生厅厅长，中山大学中山医学院教授。入选国家特殊贡献专家和跨世纪人才；获丁颖科技奖、医学科技奖。先后获教育部、卫生部、广东省自然科学和科技进步奖5项（第一完成人）；主持完成国家自然科学基金6项；省部级课题12项；在国内外期刊发表学术论文200余篇。主要研究方向：老年性痴呆的免疫治疗；免疫系统与神经系统的交互作用。出版学术著作《脑研究前沿》《老年性痴呆》《医用解剖学》《临床神经解剖学》等；出版《让人文照亮医学》《黄梅雨》《多雪的春天》等。E-mail：yaozb@163.com。 
中图分类号： R-05；J205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1672-3554（2024）05-0673-04  

摘要

     医学与艺术的根源在于对生命的维护与表达，医学关注疾病与健康，艺术则表现生命的情感。历史上的医学实践与艺术交织，如古希腊医学家通过艺术理解解剖学，达·芬奇则是医学与艺术结合的典范。他们的跨学科思维为医学创新提供了重要灵感，如诺贝尔奖得主在研究中受艺术启发，推动了科学突破。艺术治疗逐渐融入现代医学，通过音乐和绘画等方式帮助患者缓解心理问题。医学不应仅限于技术和知识的传授，更应关注医者的人文素养、情感理解和团队协作能力，真正做到“医者父母心”的理想。在未来的医学实践中，我们期待看到更多具备艺术素养的医生，他们不仅能够治疗疾病，也能为患者带来温暖和关怀，实现医学的人文关怀与科学技术的完美结合，从而融洽医患关系和提高医疗质量。
关键词 医学；艺术；医学人文建设；医患关系；医疗质量



医学和艺术表面上是两个不同的领域，但二者在本质上又是有着内在紧密联系的学科。近代以来随着医学科学的发展和技术的进步，现代医学在取得巨大的成就的同时，医学的傲慢逐步显现，遮蔽了其与艺术之间的联系渠道，导致医学的情感价值逐渐稀薄。这一趋势的结果是医学变得僵硬和冷漠，患者得不到应有的尊重和关爱。倡导医学与艺术的对话是加强医学人文建设的重要途径。本文是时值中山大学百年校庆之际应《中山大学学报（医学科学版）》之约，对医学和艺术的关系及医学如何从艺术汲取营养，谈几点个人的认识。

1 医学和艺术的产生源于生命本能的需要

医学是对生命健康的维护，表现为对疾病的防御、治疗和康复。艺术是超越情感和意识的显露层次，表现生命的本能，即爱、焦虑、痛苦和忧伤等。
医学是维护生命的本能，艺术是表现生命的本能。而医学并不是单纯的自然科学方法，它还应包含许多情感色彩和成分，即对生命的关爱、悲悯和温情等等。而情感领域则是艺术的专长，医学可以并应该借助艺术的特长，赋予情感，以完成维护生命健康的使命。两者的共同使命是对人类生命健康和生命家园的维护、赞美、寻找和坚守。
人类这一物种在维护和表现生命的本能上具有独特的优势是其他物种所不具备的，这是长期进化的产物，是人类从懵懂走进文明，甚至未来走向宇宙的必然选择。在这漫长的旅途中人类既要维护生命健康，保持生命活力的旺盛，又要具有丰沛的情感和对美，对精神的追求，以滋润人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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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   2020年姚志彬应邀在中国医师节庆祝大会上作《让人文光辉照耀抗疫征程》讲座
在医学和艺术发展的历史上，两者有着密切的联系，西方医学之父希波克拉底说“医学不仅是一门科学，更是一门艺术”。古希腊医学家们常常借助绘画和雕塑来记录解剖学知识，他们认为通过艺术的表现形式，能更好的理解人体构造和功能。文艺复兴时期达·芬奇是医学和艺术结合的典范，他是一位伟大的艺术家也是出色的科学家和解剖学家，他的解剖学素描，为后世的医学研究提供了宝贵资料，其作品不仅展示了人体的美丽，也揭示了人体的复杂性和精妙性。

2 医学研究和创新需从艺术获取灵感和启示

医学是一门不断进步的科学，其动力来自科学研究和创新。在医学研究、临床试验和实验探索中医生和生物学家需要从艺术获取灵感和启示。最典型的例子是埃里克·坎德尔因其在记忆的分子机制研究贡献，获2000年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他在自传《追寻记忆的痕迹》中，描述了他如何通过阅读和欣赏文字及艺术作品深入理解记忆和情感的复杂性。借助艺术思维提出新的假设和实验设计，最终揭示记忆的分子机制。
还有2003年诺奖的核磁共振 图像技术，获奖者劳特布尔和曼斯菲尔德本的研究灵感部分来源于对视觉艺术的光影和层次感的理解。这种跨学科的思维方式帮助他们在研究中取得巨大突破。
罗杰·斯佩里因大脑半球分工理论，获1981年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其科研灵感来自对艺术和创造力的观察。他发现大脑右脑在处理空间关系和视觉艺术方面更有优势，而左脑则更擅长语言和逻辑思维。这一研究对神经科学和心理学产生了重大影响。
DNA的双螺旋结构，当时沃森和克拉克已经知道DNA是链状结构，但不清楚二条链的分子是如何连接组合的，他们经常聚在剑桥的咖啡厅里讨论，一边饮咖啡，一边讨论各种设想的模型，耳边回响着华尔兹舞曲，还有男女舞伴双臂互搭的旋转的舞姿，很难排除是这种耳濡目染的音乐旋律和舞蹈倩影的艺术氛围给了他们以启示：双螺旋阴阳互补的结构模型终于被提出来了，从此开启了生命科学的分子生物学时代。

3 艺术治疗在医学中的应用

艺术治疗是通过艺术创作或艺术品在治疗中发挥作用的治疗方式。艺术治疗有着悠久的历史，古代巫师治病通常诵念咒语、跳大神，都是以吟唱的方式来诵咒，往往一边吟唱、拍打着乐器，还一边手舞足蹈（跳舞），以营造一种文化氛围，发挥心理安慰和暗示的治疗作用。画符是巫师在瓦片或纸片上画上某种神秘图案，巫师对着图案哈上一口气，然后将瓦片打碎，或者将纸符烧掉，并将纸灰用水搅拌后让患者一口饮下去，以达到治疗的目的。念咒语，跳大神和画符便是音乐、舞蹈和绘画等艺术治疗的早期形式。
现代医学中音乐和绘画的治疗作用已被确认，音乐治疗是一种通过音乐来促进心理和情感健康的方法，音乐在失眠、抑郁症甚至老年性痴呆、帕金森和自闭症的治疗已被广泛应用。例如音乐治疗师通过为老年痴呆患者播放熟悉的音乐可以唤起他们的记忆，改善情绪，增强社交互动。
绘画治疗是通过绘画来帮助患者表达情感、缓解压力的治疗方式，它被广泛应用于治疗抑郁症、焦虑症和创伤后应激障碍（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 PTSD）等心理疾病。通过绘画患者可以表达内心的情感。例如美国心理学家玛格丽特·瑟尔在20世纪中期创立了艺术治疗，帮助许多心理疾病患者通过绘画艺术创作找到了情感的出口。
艺术不仅在医学治疗中发挥作用，它还在医学教育和疾病预防中发挥重要作用。许多医学教材中的精美插图以及疾病预防和健康教育的宣传画都借助精美艺术呈现达到教育和宣传效果。值得一提的是新冠疫情在全世界大流行期间，2022年4月19日，世界卫生组织（WHO）举办了一场大型网上音乐会，全世界60位顶级音乐家和歌手在各自家里演唱/演奏歌曲《同一个世界：团结在家》（One World：Together At Home），向抗疫一线的医护人员致敬，同时安抚人心，募集抗疫善款。此举充分说明音乐艺术在重大抗疫活动中发挥了振奋精神、安抚人心的重要作用。

4 医学是艺术创作的重要主题

医学作为艺术创作的主题，常常通过各种形式的艺术作品表达并探讨人类的健康、疾病，生命和死亡等深刻而复杂的主题。例如托马斯·曼的《魔山》以疗养院为背景探索生命、健康和死亡之间的哲学问题；鲁迅的《药》通过买药治病的故事揭露旧社会的愚昧和迷信；雪莱的《弗兰肯斯坦》通过一个科学家创造生命的故事，探讨医学和科学伦理问题。视觉艺术有：伦勃朗《解剖学课》表现了17世纪医学教育的场景；梵高的《加歇医生像》表现了一个尽职而心情沉重，满怀忧伤的医生。赫斯特的著名作品《For the love of God》（神圣之爱），一副镶满钻石的人类头骨，探讨了死亡和人的脆弱性。影视作品有：《豪斯医生》探讨了复杂的医学诊断过程和医生的伦理困境；《医者仁心》以医院为背景反映现代医学的挑战及医生的职业精神。戏剧有：《天使在美国》探讨了艾滋病危机期间的社会和个人困境，深入描绘了疾病对人类关系和社会结构的影响。
许多以医学为主题的优秀艺术作品内容丰富、形式多样。表明了医学不仅是科学和技术，更是人类情感、伦理和哲学的深刻探讨对象。

5 医生的培养和成长需要艺术的熏陶

医生作为一个特殊的职业，其任务是治病救人，与病魔交锋，与人打交道。这样医生不仅需要娴熟的精湛技艺，敏锐的洞察力，还需要丰沛的情感和同情心。
比如艺术，尤其是文学、戏剧和电影可以帮助医生更好地理解和体验患者的情感和内心忧虑，训练医生从不同的视角理解患者的痛苦和挣扎，从而培养出更深的同理心。戏剧和表演艺术则可以提高医生的沟通技巧。而绘画和雕塑等视觉艺术则可以培养医生的观察能力，细致入微的观察能力在疾病的判断和治疗中至关重要。
艺术教育可以丰富医生的人文素养，使他们在面对复杂的医学伦理、医患关系等社会问题时，能更全面地考虑和处理。
艺术还可以作为医生缓解职业压力和情感疲劳的方式，提供情感宣泄的途径，帮助医生保持心理健康和饱满的工作热情。此外，艺术还可以激发创造性思维，有助于医生面对疑难病例或研究难题时找到创新的治疗方法和解决方案。总之，艺术在医生的培养和成长过程中扮演着重要角色。
身添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医学与艺术的对话，是人类文明中的美妙乐章。医学通过艺术的视角获得灵感，人文关怀和伦理考量。艺术通过医学的主题，丰富了表现形式和内涵。两者的交汇互动，不仅提高医学的临床和科研水平，也赋予艺术以新的生命力和创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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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osstalk Between Medicine and Art

YAO Zhibin 


Abstract: The root of medicine and art lies in the maintenance and expression of life. Medicine focuses on diseases and health， while art expresses the emotions of life. The interweaving of medical practice and art in history， such as ancient Greek medical experts understanding anatomy through art， and Leonardo da Vinci being a model of the combination of medicine and art. Their interdisciplinary thinking has provided important inspiration for medical innovation， such as Nobel laureates being inspired by art in their research and driving scientific breakthroughs. Art therapy is gradually integrating into modern medicine， using methods such as music and painting to help patients alleviate psychological problems. Medicine should not be limited to the imparting of technology and knowledge， but should also focus on the humanistic literacy， emotional understanding， and teamwork ability of doctors， truly achieving the ideal of "The Caring Heart of a Physician". In future medical practice， we look forward to seeing more doctors with artistic literacy who can not only treat diseases， but also bring warmth and care to patients， achieving a perfect combination of humanistic care and scientific technology in medicine， thereby improving doctor-patient relationships and medical quality.
Keywords: medicine；art；medical humanities construction；doctor-patient relationship；medical qual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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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本文： 姚志彬.医学与艺术的对话[J].中山大学学报（医学科学版）,2024,45(05):673-676. (YAO Zhibin.Crosstalk Between Medicine and Art[J].Journal of Sun Yat-sen University(Medical Sciences),2024,45(05):673-6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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