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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那次惊动世界的马兜铃酸风波，我才深入了解了马兜铃。它只是一株野草，一夜间却因躺枪，几近身败名裂。正如有的人一直不被大众认知，直到有一天他因误伤，被众口相传杜撰成各种版本，闹得沸沸扬扬，居然因此成为家喻户晓的焦点人物。马兜铃即如此。
其实，马兜铃很普通，是一种具有腐臭味的藤本植物，在山野林缘附近，在道路的两旁，亦或山坡上茂密的灌木丛中，到处可见马兜铃的落脚处。它是多年生的草本植物，壮硕的根为圆柱形，而茎柔弱无毛，娇嫩得让人怜惜；叶片好似卵状，又呈三角形，酷似马蹄……马兜铃的花，如军乐队里的大喇叭，喇叭口向前，下部膨大成球状。喇叭管的内壁，弯弯曲曲的，坚挺地长着许多肉质刺毛，在植物的花朵中，也算是独具一格了。这样的花自有它的妙处，花冠的基部膨大出的那个球状的小囊喇叭状，喇叭口的一侧还有个扭转的结构。马兜铃花的雌蕊和雄蕊结合在一起藏在球状底部。雌蕊和雄蕊成熟的时间不同，雌蕊要比雄蕊早成熟几天。雌蕊成熟时，管底会分泌出的花蜜散发出强烈的气味，那是臭不可忍的气味，然而，却吸引蝇类昆虫前来做客，钻入花冠管中，像坐滑梯一样滑下去。于是，马兜铃巧妙利用这浓烈味道的花蜜招待前来的“客人”。但是，小蝇吃了花蜜后，想拍拍屁股走可行不通。马兜铃花管内有细毛，它的尖端是向下的，进去容易，出来难，可见马兜铃太好客了，它居然用细毛把出口封堵了，小蝇或者小虫如同进入了陷阱，小虫有些慌乱了，在管底东闯西撞，不知不觉把自己带来的花粉都粘到了雌蕊上。马兜铃花就是这样一个控制狂，两三天后，只有等到花粉成熟后，花管内壁的短毛也软化了，小蝇或小虫带着这朵花的花粉，顺利地爬出喇叭管得以脱身，结束了“禁闭”的生活，回到大自然中。此时它收获满满，身上沾满了花粉，又匆匆赶往另一朵马兜铃花中继续吃喝，顺便把这家的花粉带到下家的柱头上，继续充当传粉使者的角色，这就是它完成传粉的全过程。传粉完成后，花管喇叭口的扭转会更加剧烈，直到花管口完全闭合，结出近球形的果实。果实成熟时，从上面开裂，露出排列整齐的种子。总之，整棵植株其貌不扬，唯有果实略有特点。成熟的果实自然裂开，犹如一把从天而降的降落伞，又如同挂在马脖子下的铃铛，所以得到“马兜铃”的名字，并流传开来。它的根、茎、果实都称马兜铃。但是，其茎还另有“天仙藤”的叫法，主要有理气、祛湿和活血止痛的功效，可治疗风湿病；其根还有“青木香”的绰号，主要有行气止痛，解毒消肿的功效，对胃腹胀满病等症有较好的治疗效果。儿时有歌谣唱道：“咽喉肿痛马兜铃，一钱煎水见奇效。”那时，认为马兜铃是治疗咽喉疼痛的，药效可靠。如果配伍桑白皮、黄芪和枇杷叶等本草，用水煎服，可以与肺热咳嗽、多痰、咽喉疼痛进行，最后药到病除，成为那个时期的民间良药。马兜铃的名气不仅在古中国赫赫有名，它的药性被全世界认同。早在公元三百年就被亚里士多德的学生记到药典上了。马兜铃的茎秆弯曲，如同女人的生殖器，欧洲人认为可以加快月经血的排放，有助产的功效，所以，在国外，它的名字叫“生殖草”。其实，古欧洲与古中国有着相同之处，都喜欢用植物的外形给植物命名的。另外，著名的《西游记》里也提到过它。师徒四个经朱紫国受到接待，孙悟空用锅底灰加马尿制成乌金丹，八戒立在旁边，见那皇帝不给他倒酒，便嚷了起来：“陛下，你吃的药也多亏了我，那药里有马（其实是马尿）……”悟空恐怕八戒多嘴，便将手中的酒递与八戒。八戒接过就喝起来，自然不言语了。国王问道：“神僧说药里有马，是什么马？”孙悟空接过话茬道：“陛下早间吃药，内有马兜铃。”国王问众官道：“马兜铃是何物？能医何症？”这时有太医院官在旁道：“主公，马兜铃味苦寒无毒，定喘消痰大有功。通气最能除血蛊，补虚宁嗽又宽中。”国王笑道：“用得当，用得当！猪长老再饮一杯。”已被人类作为中药使用大约两千年的马兜铃，在20世纪60年代末第一次被发现有毒。那是在多瑙河的附近，肾病发病率很高，经过观察，发现重金属超标，污染了土壤，而污染元凶便是马兜铃酸，为此，马兜铃也成为被怀疑的目标。果然，经过多方取证和研究，确认马兜铃有毒。又过了几年，美国国家毒理学项目NTP发布了第十二版致癌物报告中，马兜铃酸已被列入人类致癌物，长期服用可导致泌尿道上皮细胞癌、膀胱癌。坏消息不胫而走，马兜铃就这样被遗弃，成为“坏蛋”，成为恶魔，甚至谈它色变。就在这期间，比利时上百名妇女长期服用含有中药广防己的减肥药后，发生间质性肾炎、肾衰竭等个案，从而引发世界各国对马兜铃诱发肾病变的重视。随后几年，马兜铃臭名昭著，英国、加拿大、澳大利亚、美国和德国均相继禁售，而台湾卫生署于2003年也宣告禁用马兜铃、青木香、天仙藤、广防己和关木通等五种含有马兜铃酸的中药材。同样，含有马兜铃酸的药材“细辛”也被管制了。马兜铃在本草的家族中成了过街老鼠，医生们拿捏不准，病人更是拒它千里之外。它被无情打入冷宫，何去何从，成为热门的话题。在探讨的过程中，自然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不管如何言说，老百姓对马兜铃敬而远之，似乎它就是瘟神，随时都会带来灾难一样。我是俗人，也在俗世中与大多数同类一样，持有宁可错杀三千，也不放过一个的心态；宁可信其有，决不为它据理力争。按照报纸公布含有马兜林酸的中成药，查找自家的药箱，将其有关的全部药品投掷垃圾箱，似乎这样，就能与肾病和癌症划清界限了。药物原本就是一把“双刃剑”，无论是中药，还是西药，不良反应和毒副作用是无法回避的，细细想来，存在即合理，每种生物，不管有无毒性，其存在都有自身的价值，马兜铃酸有毒无可辩驳。但是，中药含有毒性成分却未必有害，要辩证地看待草木的毒性。很多本草在不同程度都有毒性，这个毋庸讳言。同时，通过规范炮制，小量渐增，合理配伍，对症用药等措施，是可以有效避免其毒性的危害。毕竟马兜铃的中药价值历史悠久，虽然有毒，但在临床实践中可以通过相应的炮制、配伍、煎煮及用法，有效避免其毒性的危害。那些因服用马兜铃而染病的人，应当归罪于错误地使用。如果依据科学的配伍，完全可以把它的毒性变成疗伤祛病的法宝。此外，马兜铃富含的马兜铃酸，对很多生物有毒。唯有麝凤蝶、灰绒麝凤蝶、红珠凤蝶却以马兜铃为食，这些蝶类体内囤积了大量的马兜铃酸，进而它们有了鲜亮的颜色，这也是它自备的警戒色，一般的捕食者都对它们避而远之。马兜铃不仅给蝶类提供了食物来源，还给它们提供了保护自己的武器，它们之间成了默契的合作伙伴。世间草木千百种，没有哪味本草能够治疗百病，也没有哪味中药可以大剂量长期地服用。长期大剂量使用任何药物都会出现药物毒副作用，这属于不当用药，而并非药物本身的问题。砒霜是剧毒物，用好了可以治疗白血病；罂粟是魔鬼，但它可以治疗痢疾；马兜铃有毒，众所周知，如果正确地认识，临床使用上规范把控，各种有毒本草造成的不良危害，都可以有效地避免。马兜铃离奇而又不公的经历，让人想到它的花语：悔悟。悔悟，多么深意的定义。似乎它亏欠了这个世界，它在悔悟，在悔悟自己的过失。又似乎这个世界冤枉了他，它在悔悟，悔悟长成一株草木。马兜铃承受着“恶魔”的罪名依旧踌躇前行，它并没有因此而退出属于它自己的舞台。只要正视这个社会，正本清源，马兜铃的毒，或许会成为疑难杂症的克星，毕竟以毒攻毒，不是当今的新名词。我坚信，马兜铃在默默地反击，也在悄悄地为自己昭雪。（图片来源于网络）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自然资源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科普作家协会会员，吉林省作家协会会员。2020年获得“长白山自然保护区建区60周年长白山生态文明建设优秀志愿者”称号。初审 | 陈嘉琦
复审 | 魏星华
终审 | 周 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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