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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期在上海、苏州、常州、温州、广西等地区县调研,深感各行各业的不易。譬如文旅、民宿行业,与疫情期间相比,很多营收只有当时的20%~40%。经营者们发现,游客人是出来了,但钱并没有带出来,消费降级的影响极大。
还有传统制造业主,普遍生意难做,利润很低,但又不得不做,为什么?他们说,机器设备继续滚动着,起码还能维持现金流,一旦机器停了,现金流一断,各种窟窿就显露出来,现在的工厂、机器设备等资产转手又卖不上价,窟窿补不上,问题就更大了。所以不赚钱也得继续干。
还有一些服务行业,比如广告、建筑设计之类的企业,甲方的费用越来越低,收一个项目的钱送两个扫尾项目的服务是常事——说是扫尾项目事情少,可做起来活照样多。不做也不行,因为基本人员的架构还得维持。不要说利润,前些年的利润,每年能少拿一点出来贴进去就不错了。
于是大家达成统一共识,不论商务、差旅还是行业交流、串门,能不出门还是尽量不出门,起码还能省一些成本。但社会流动的降低,又将进一步降低经济的活跃度——我们总不能光靠一年几个节假日凑人头的旅游拉动经济复苏吧。
城市中产也因此陷入发展困境,各种交流减少,“凡是要交钱的活动,就不要叫我”,成为大家半开玩笑的一句现实调侃。“前途在哪里”,成为日常交流一大话题,但讨论来讨论去,往往也没什么好出路。
内卷之下,城市许多行业陷入困顿,但我发现一个问题:大家的视野普遍还局限在“城市”空间;他们很少去想,只要往周围再扩散一下,周边的乡村,机会却是不少。
在上海金山区朱泾镇,政府在这里规划了一个“花开海上”生态园。这个公园,原本因为远离上海市区,而朱泾本地的人口又十分有限,一直不温不火。得益于公园一年四季花开不断的效果呈现,和政府配套、各种商业康养机构的建设,疫情以来,人气越来越旺。
花海旁边的待泾村,原本是空留老幼的空心村,2018年,王红梅跑了百余个乡镇后,最终落脚这里,建设“享莱乐康养生活社区”。
她分析道,投资首先要跟着政府布局,政府在这里已进行了海量投资:对面是花海,附近有1个体育馆、5个医院和养老院,甚至还有3个寺庙,实现了从医疗康养、游乐及至精神的“全配套”。此外,村里还建好了观光栈道、步道、农展馆、碾米厂等设施,乡村振兴的基础也不错。
其次,上海正在快速进入超级老龄化社会,保险机构开设的养老院价格高昂,一般保障型养老院环境和服务又跟不上。而城市老人向往乡村生活,这个巨大的市场需求如何满足?
2019年,享莱乐本着自愿的精神,与农民联合成立合作社,农民将其闲置民房入股成为股东,享莱乐每年给予保底租金和收益分成。随后,享莱乐加装适老升降平台、开边门入户、套间及公共客厅改造等,进行现代化康养公寓改造。目前,村里已有22栋房子、100套房间被改造并投入运营,分为短租体验和长租生活两种方式。
在这里,城市老人可以将城市房屋以五六千元的价格出租出去,“将城市让给年轻人,将乡村开放给老年人”,然后在享莱乐花三千元长租一套养老公寓,如此可以有两三千元的差价,加上老两口1万元(每人5000元)左右的退休金,一个月1万两千元的可支配收入,在乡村无疑就可以享受到非常高的生活质量:好的空气、环境,健康的食品,以及良好的社区互动,等等。
老年人需要社交,享莱乐又建设了大量公共活动空间,并组织了丰富多彩的活动,“包饺子,包粽子,跳广场舞,过两天再做个月饼。村口稻田里,每年还会举办全国中老年模特汇演。平常呢,东家长西家短,打麻将…老年人也要谈恋爱、做直播,干什么的都有。”
此外,享莱乐已与周边70多个农民合作社串联,采蘑菇、摘桃子、摘葡萄、买大米……将大家联系在一起,既满足了城市老人及其探访子女的活动需求,又带动了周边乡村振兴和农民收入的提升。项目实施以来,许多与享莱乐合作的村民,收入翻了两到三倍。
享莱乐作为一家创业企业,其通过同城地租级差的原理,解决了城市老龄化、农村空心村的两大社会问题,被一些媒体和专家总结为“朱泾模式”。
“乡村振兴才刚开始,以后会越走越宽”,王红梅说,“我很欢迎各界调研学习,大家一起来把朱泾模式做更多复制,解决城乡融合的问题”。
无独有偶,最近一位前广告圈朋友在“花开海上”附近也租赁了一块100亩的土地,其中有5亩建设用地。他打算在此建设一个面向上海老年人的摄影、打卡服务基地。
大城市巨大的老龄化市场机会,一旦与乡村场景融合,未来的可能性将是极其广阔的!
“花开海上”周边,还有两位朋友也扎根了下来。
一位从事高端农业,其钻研水蜜桃种植长达20年,通过水土、有机肥料的不断改造,已种出以20-60元的价格论个卖的母婴级“天母果园”水蜜桃,专供上海各高端月子会所及港汇商场。前文已经讲述过他的故事,包括广州郊区大刀沙到“作物王国”的故事,此不赘述。
他们的实践表明,优质、高端的都市农业,由于靠近大城市市场,且靠近消费者、场景可见,因而极具现场说服力,市场空间十分巨大。
将城市人群对食品消费的升级需求与乡村场景结合,市场潜力也十分巨大!
另外一位朋友,是上海交大木结构研究所的负责人。2022年,他来到附近的吕巷镇夹漏村,租用当地近3000多平方的废弃厂房,结合其对木结构的研究、教学,改造建设了一个“十八斗木构研学基地”。
这个基地,主要有三个宗旨:弘扬传统建筑文化,传承传统榫卯技艺,体验乡村田园生活。基地还设置了“古建模型展示馆”,将唐宋到明清的中国经典古建一一展示,并获批“金山区学生社会实践基地”。
2024年,基地投入试运营,至今已开展了15期古建研学课程和5期亲子营,以及几场木结构古建行业交流活动。他们通过将研究、研讨与市场化研学、亲子教育结合,探索了一条弘扬斗拱、榫卯等木结构传统文化的市场化路径,反响热烈。接下来,他们还计划开发系列“中式乐高积木”产品,打造属于中国孩子自己的积木,做“中国版乐高”。
“其他领域我们不擅长,只能在木构、古建技艺和文化的方向上继续深耕。将木构与孩子教育结合,目前这么做的人不多。也正因为不多,并没有现成的、成熟的经验可供学习。我们未来不一定能成功,但我们愿意去做一些摸索和探路,如果能对大家、对行业有一些启发就也挺好。当然我们还是希望可以走出一条相对满意的路,更希望未来可以带着我们具有古建文化基因的产品和课程,一起走出去。”
尽管有着上海交大建筑设计院这样的大平台,但城市很难提供类似的自主探索空间和成本。一个行业、一个专家的工匠精神如何进行更可持续的现实探索?
这个集工作与生活、研究与实践、行业交流与教育、经营于一体的“乡村田园综合体”新载体,为城市富裕家庭、专业型人才下乡提供了一个好的思路。
在温州苍南县168海岸线南头村,去年以来,一个网红咖啡馆引爆了市民的热情。
这里,原本是一处荒芜的海岸悬崖,有海景,但并不稀奇。2023年5月1日,这里开了一家叫MOJ咖啡的海岸咖啡馆。创始人朱齐鹤介绍,前几年他从政府离职,一开始也在城里开过咖啡馆,生意过得去,但架不住成本太高,城里又卷,只得想别的出路。
2023年,他来到南头村,决心助力地方政府,做一家海岸咖啡馆。咖啡馆面朝蔚蓝大海,整体白色建筑,沿悬崖错落有致地布局。拾街而下,海风轻拂,海鸥翩飞,颇有点爱琴海式风格。咖啡吧台随意地设置在各阶平台上,随手一拍都是绝美大片。这时,市民喝的就不是咖啡了,而是风景、情致和心情。如此,咖啡馆一建成,迅速成为网红打卡地。
以往,咖啡馆只是城市的普通业态,在现代文旅的布局中,也只是作为一个辅助。但朱齐鹤的这家MOJ咖啡店,一亮相便成为一个“目的地咖啡馆”,许多市民,尤其是年轻人专程驱车前来,点一杯咖啡,发发呆,拍拍照片,照片很快能填满朋友圈。
朱齐鹤说,以往,城市中产家庭、年轻人要花大几百元住一个民宿、酒店,才能拍出来的效果,这里,花30元点一杯咖啡就能实现。城市消费降级下,这成了MOJ生意火爆的内在核心逻辑。
很快,朱齐鹤的“目的地咖啡”受到各地关注,从海岸,到山区,到若尔盖高原,它们不占景区热门点位,反而倾向较为偏僻的小众位置,不但自身能存活,还能带动沿途人气,因而迅速发展开来。做着做着,他把城里的咖啡馆关掉了,而专注乡野。同时,他还致力于披萨、餐厅的开发,传统的餐饮行业,换成一个乡村场景,同样能爆发出巨大的生命力!
在苏州太仓,一些本地年轻人正在将眼光投向乡村。此前,他们也在上海、苏州工作过,返乡后也在太仓办过公司、开过餐厅之类,但有感于城市内卷、机会日益缺失,纷纷致力于乡村文旅与乡村振兴。
对他们来说,太仓就是他们的家,他们更懂这里,成本更容易控制,也能获得更多的成就感和情感价值。从服务地方政府乡村振兴项目开始,到逐渐进村自己开民宿、餐厅,再到集合国内优秀的乡建力量和年轻人的优势,与村集体联合,带领城市周边的乡村进行文旅和乡村振兴升级。
在太仓市郊某村,村集体与市旅投公司合作,准备将原有的大型农家乐项目升级改造,并建设民宿项目,实现留客和增加消费的目的。随着年轻人运营团队的加入,他们调整思路,拟引入骑行俱乐部,建设露营营地和数字游民基地,开发地方农特产,做强农业科技体验,并串联周边合作社,将单一的文旅改造,升级为以点带面,进而带动区域乡村发展的乡村振兴综合项目。
他们说,是乡村需要年轻人,也是年轻人需要乡村。随着越来越多的城市年轻人走向乡村,年轻人与乡村新场景的结合,也在不断催生新的机会!
多年来,城乡二元制的思维在城市人脑中根深蒂固,导致是城郊乡村,大有一种“城乡接合部”脏乱差的“灯下黑”效应。随着城市内卷,需求和价值的外溢,以及乡村硬件短板的补强、面貌的大更新,城市周边乡村日益站到时代发展的下一个风口。而这些乡村,也应囊括进城市发展的大格局中,未来机会正在逐步凸显。
当前背景下,对普通民众和中小企业来说,城市机会的确不多。但只要挪几步,去到周边乡下,换一个思路,就有巨大的想象空间。
你愿意去看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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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6008 原创首发文章|作者 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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