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美国国务卿布林肯亲自在《外交事务》杂志撰文,题为“America’s Strategy of Renewal:Rebuilding Leadership for a New World(美国的复兴战略:为新世界重建领导力)”。
这篇文章很像是布林肯过去四年的工作总结,不过在介绍文章观点之前,还是先回顾一下他的四年任期以及仕途前景。
还有一个多月美国大选就要投票了,目前特朗普与哈里斯民调不相上下,杀得难解难分。
但这一切对布林肯来说似乎已不再重要,9月初,在被问及是否继续于哈里斯政府任职时,他公开表示:
“至于我自己的未来,我现在只关注本届政府剩余的任期以及明年1月的交接,期待今后能够花更多时间陪陪小孩。”
这番表态被各方解读为四年来疲于奔命的布林肯已无意恋栈职位。
事实上,美国高阶外交官常常任期届满就走人,这一方面是因为新总统有自己的外交顾问班底,另一方面也是由于外交官工作十分操劳,几乎一半时间在世界各地出差。
尤其是刚刚过去的四年,从中美关系、阿富汗撤军,到乌克兰危机、中东危机,布林肯可谓焦头烂额。
加沙战争期间,对以色列不满的民众到布林肯家附近扎营,他的孩子遭示威人士泼洒假血,自己则被同情巴勒斯坦的美国人抨击为“刽子手”。
由于美国两党内斗加剧,共和党主导的众议院也视布林肯为眼中钉、肉中刺,频频拿他去国会接受质询。
9月24日,众议院外交事务委员会刚刚通过了对布林肯藐视国会的指控,原因是他未能遵守传票要求出席关于阿富汗撤军问题的听证会。
烂事一件接一件,萌生退意某种意义上是人之常情。
回到“美国的复兴战略”这篇文章本身。
布林肯首先宣誓了一下当前美国外交界对国际形势的认知:
“一场激烈的竞争正在进行中,以定义新时代的国际事务,少数国家——主要是俄罗斯,在与伊朗、朝鲜以及中国的合作下,决心改变国际体系的基本原则。”
他列举了俄罗斯等国的许多罪状,但最终聚焦到了一点:
“它们都试图削弱美国实力的基础,包括军事和技术优势、主导货币的能力以及无与伦比的联盟。”
在民主党大会提名哈里斯为候选人之前,无论布林肯或沙利文都很少于外交场合提到这位花瓶副总统,但现如今民主党内俨然已是“两个太阳”——即将落山的拜老太阳和冉冉升起的哈新太阳。
因此布林肯在文中专门提到:
“当乔·拜登总统和卡玛拉·哈里斯副总统上台时,这些修正主义大国已经在积极挑战美国的利益,他们认为美国处于不可逆转的衰落状态,并与盟友分裂。
拜登总统和哈里斯副总统奉行了一项双支柱复兴战略,对国内竞争力做历史性投资,同时加强外交运动、振兴海外伙伴关系。
这一战略使美国今天的地缘政治地位比四年前强得多(指拜登干得很好),但我们的工作尚未完成(指必须让哈里斯接棒),美国必须保持其坚韧不拔的精神,以动摇修正主义者的假设。”
总而言之,文中凡是有拜登总统出现的位置,必然跟着哈里斯副总统。
接下来布林肯分几个维度介绍了拜登任内的成绩。
1、美国的战略适应性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其经济竞争力。
前文介绍过,拜登经济思想的一大特点是产业政策和扩大国内投资。
上任之初,民主党充分利用了其同时掌控参众两院的优势,一口气通过《芯片与科学法案》、《降低通货膨胀法案》等大量政府投资性质的补贴法案,按照布林肯的说法,“这些对美国竞争力的投资和美国反弹的成功具有强大吸引力”。
布林肯文中承认通胀问题的存在——“物价对许多家庭来说仍然太高”,但他迅速拿其他国家来对比——“通货膨胀率已降至世界发达经济体中最低的水平”。
可见通过比烂来寻找幸福感的策略放在美国政坛同样适用。
总而言之,美国经济形势一片大好,是世界上最大的外国直接投资接受国,拥有“无与伦比的力量”。
2、拜登政府战略的第二个支柱是重振和重构美国的关系网络。
与处处强调“美国优先”的特朗普不同,拜登作为亲身经历过冷战对抗的老牌政客,认为联盟体系是美国相对崛起大国(中国)最重要的优势,必须好好利用。
所以我们看到,拜登任内办了许许多多场峰会,极大巩固了同欧洲、日韩、加新澳以及印度的关系,基本拉起了一个涵盖主要发达经济体和印度、以色列的小圈子。
3、(同中国)负责任地竞争,防止竞争演变成冲突。
布林肯将同中国恢复军方对军方的沟通作为政绩之一进行宣扬,强调与中国的严重分歧不会阻止美中保持牢固的商业关系,更不能滑向战争。
套用其文中的一句话:这意味着在符合(美国)国家利益的情况下寻找一种合作共存的方式。
当然,美方这番论调带有浓厚的宣传意味,正如“脱钩”改为“去风险化”一样,其遏制中国的本质并未改变。
4、毫不犹豫地采取有力行动反对莫斯科破坏稳定的活动。
布林肯将普京的外交政策称为“复仇主义”,表示“在俄罗斯问题上,我们对重置(两国关系)的可能性不抱任何幻想”。
文中称,俄罗斯陷入战争时间越长,就越依赖其他国家的支持,例如:朝鲜运送了成列的武器和弹药;伊朗在俄罗斯建立起一家无人机工厂,并向莫斯科提供数百枚弹道导弹;部分中国公司向俄方供应了机器、微电子和其他军民两用物品等。
但是,以上国家有着复杂的历史和不同的利益,它们之间的伙伴关系与美国的长期联盟架构并不相近,这种友谊和支持很大程度上是交易性的,特别是中国。
布林肯驳斥了一种流行的观点——美国对乌克兰的支持会转移应对中国挑战的资源,他认为情况恰恰相反,对抗俄罗斯让美国在欧洲和亚洲的盟友实现前所未有的融合。
5、在伊朗和朝鲜问题上保持清醒,加大外交压力和美军的军事态势,威慑、约束德黑兰和平壤。
文中布林肯批评特朗普政府单方面退出伊朗核协议,使德黑兰的核计划摆脱了束缚,他表示,如果伊朗愿意接受(美方条件),就可以探索恢复相互遵守条约的道路。
他还分析了朝鲜与俄罗斯走近的直接影响,即让韩国、日本更加疏远莫斯科——日本已承诺向乌克兰提供超过120亿美元的援助,并于2024年6月成为欧洲外第一个与基辅签署十年双边安全协议的国家。
文章最后,布林肯以一种推卸责任的口吻总结道:
“作为国务卿,我不搞政治,只做政策。从第一天起,拜登总统和哈里斯副总统就做出了一个基本选择——在一个竞争更加激烈的世界中,美国不能单打独斗,我们现在的选择将决定未来实现新愿景或回归一个倒退的时代。”
不难体会,与美国历史上许多大开大合的国务卿不同,布林肯的权力基础相对薄弱,很像是一个处处小心谨慎的外交裱糊匠。
或许等“采菊东篱下”之后,外界将在一些智库场合或回忆录里窥探到一个更加放松自如的布林肯,听他回忆阿富汗撤军、乌克兰危机和中东危机的内幕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