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牌场上抢人,骑行的风慢慢地吹到了乡下丨回乡偶书

收掉了麦子,种上了玉米、花生,终于熬到了农闲时节。那些农活已将村里人的身体从外到内都累了一遍,总算闲了下来,可以歇息一下了。需要流大汗的时候太多了,村里人珍视汗水。我曾对爸妈说,以前在城市里工作的时候,每天都要去健身房运动。他们不理解,说都想着凉快呢,你们还花钱去出汗?

总算能歇息了,可村里能有多少歇息的方式呢?日子太多了,能出去打工的都出去了,还留在村里的需要想想如何消磨时间这个问题了。我妈迷上了短视频,窝在卧室里能刷上一天。我奶快80岁了,也捧着手机坐在院门外,有人路过聊会天,没人来也只能是刷短视频。

牌场算是村里最热闹的地方了。我爸和我爷也都爱去那里,就算自己不打牌也要去看看别人打牌。以前我挺不理解的,可自从我裸辞回到老家陷入无所事事的境况后,我感同身受了。我们都需要一些热闹啊。

牌场多是设在院子里面,有些干脆就在路口支上桌子,再在旁边放上一个强力电风扇,既凉快又热闹。而我这次回家又发现了一个新场地。这些年我们这个地方修起了高速公路,高架桥下自然也多了一些通风、阴凉、空旷的空间,还有比这更适合打牌的地方吗?周围村庄的乡亲们,主要是上了年纪的男人们,他们骑着三轮车,带着小马扎,提着够喝上一天的塑料水杯聚到了桥底这里,打牌的打牌,聊天的聊天,俨然一个乡下版的“市民活动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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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架桥底变成了新的牌场。林木/图

这次回老家我也有另外的发现。吃过晚饭后,我和爸妈在村里溜达消食,看见好几个叔叔伯伯骑着自行车在村里遛圈。这些自行车要么是公路车,要么是山地车,这在以往可不多见。

我问爸妈,现在村子里都买这种车了?我妈说,买这车的可多了。她又带着震惊的语气说,凉快的时候,他们能骑上百里地,“旅游去了”。我心想,骑行的风终究还是吹到了乡下。

我试着问,要不我们也买一辆?之所以要“试着问”,是因为我太了解他们的消费习惯了。他们太舍不得花钱。之前,我给我家猫买了一袋30块钱的猫粮,他们嘟哝了半天,说喂它馍饭就行。前些天,我买了一个不到200块的空气炸锅,他们也想不通,觉得没啥用。

所以,这次我只是随口一问。让我没想到的是,我爸答应得干脆,买,明天就去镇上看看。我妈也说,买吧,村里好多人都买了,我们也都想骑骑。

第二天,我们真的就去镇上了。镇上早就开了好几家车店。我爸已经向村里买过车的打听了是在哪家店买的,这家店原是一家童车店,不久前才又新拓了一间店铺专门卖自行车。

我们进了店。我爸说我们是某某村的,老板“哎呦”了一声,说你们村来我这买车的都有十几家了。这近乎就这么套上了。开始选车和看价格。一看到价格,我反而打起了退堂鼓,我本想买一辆千元左右的,可店里的价格都在2000元附近了。这价位在骑行圈内算不上多贵,可在乡下算是大体量的交易了。

老板牵出一辆公路车,说你们村都是买的这种,他们买的时候2000元,现在搞活动只要1800元。看来我爸把价格也打听清楚了,没过多砍价,而是要求多送一些配件。老板给车子装上了车框、水杯架、前梁包和后尾包,又简单介绍了如何变速的知识。我付了钱后,这个价值近两千元的交易就算干净利落地完成了。

我们是骑电三轮到镇上的,回去时我爸迫不及待地骑着自行车回家了。回到家后,还不着急吃晚饭,他又骑着车去了已买过车的叔伯家里,对比了一番,确定自己买得值了,才满意地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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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路上的自行车,村子里的流行款。林木/图

自行车成了家里的“抢手货”。早上七点起床后,我发现我爸早骑车出去了,到早饭时间才回来。他50多岁也搞起了“空腹有氧”。我妈偶尔也骑,慢悠悠地骑,能活动筋骨,更主要的是能带起风来,我妈说“这样就不用吹电扇了”。

吃过早饭后,我和我爸就要争夺这辆车的使用权。我问他,你咋不打牌去了?他回,有车了,还不烧油不费电,哪都能去,还看啥牌。

当然,大多时候还是我赢得这场争夺。可有一天,我爸十分认真地对我说,今天下午他要骑这辆车,他要和我几位叔伯出去玩。他们要骑到一个湖边。这湖是县里少有的几个旅游景点之一,离村里有20多公里的路程。他们骑行不追求速度,主要就是能一起骑、一起玩。这来回40多公里,足够他们骑上一下午了。

快到晚饭时间,我爸骑回家了,脸上带着笑容。吃饭时,好久没喝酒的他也斟上了一小杯白酒,这也是他高兴的表现。我猜想,这场骑行可能让他有了小时候和小伙伴们一起嬉戏的感觉。

(作者为山东西南部返乡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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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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