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的数据,自去年10月7日加沙冲突升级以来,战火蔓延至今,以色列发动的袭击已经造成近9.5万人受伤,截至8月17日1.2万人须接受医疗撤离。每起医疗撤离都必须得到以色列当局的批准,耗时可能长达数月,而且缺乏明确、透明的准则。经历漫长而复杂含糊的程序后,只有极少数巴勒斯坦伤者获准离开加沙前往其他国家寻求适当医疗护理。
无国界医生团队将已撤离到埃及的少数加沙儿童转送到我们位于约旦安曼(Amman)的整形外科医院,并为他们提供康复治疗。
我们在安曼医院为患者提供治疗的心理健康团队发现,在10月7日之前,加沙的巴勒斯坦人早已饱受抑郁和沮丧情绪,而导致这种情绪的原因往往和失业、贫穷、吸毒成瘾、以及之前冲突造成的残障和截肢有关。可是自10月7日以来,加沙人的心理健康急剧恶化。无国界医生精神科医生萨勒姆(Ahmad Mahmoud Al Salem)讲述院内加沙儿童的心理健康症状,以及团队为改善人们健康所提供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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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痛苦不堪的灾难
很多从加沙来到安曼医院的伤病者,不仅有创伤后应激障碍,甚至还有急性压力症状。许多年轻的巴勒斯坦人亲眼目睹家园被毁、兄弟姐妹被杀害,有人甚至遭受了会改变其一生的伤害,此外他们还不断收到更多亲友离世的消息。
这不是一般的创伤,而是极度折磨人的灾难,所以他们内心无法承受这些压力。他们通常会发展成急性压力症,患者会做大量噩梦,有大量画面回闪,以及情绪低落、失眠和逃避整段创伤记忆。
8 岁的哈扎姆(Hazam)在无国界医生整形外科医院接受物理治疗。© Moises Saman/Magnum Photos
如果急性压力症持续一个月以上,就会变成创伤后应激障碍,但如果创伤后应激障碍患者不断收到来自加沙的坏消息,例如很多其他家人遭到杀害,又会发展出新的急性压力症或悲伤情绪,使创伤变得复杂。这不是一次创伤,而是一连串的创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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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国界医生在心理健康方面的应对
萨勒姆医生说,“首先,我们必须对患者做出诊断。如果其患有抑郁、焦虑症或上瘾,我们就会提供药物和认知行为治疗。但如果他们患上创伤后应激障碍,我们就必须使用药物和‘眼动脱敏再处理疗法(eye movement desensitisation reprocessing,EMDR)’,并提供支持性的心理治疗。”
来自巴勒斯坦的拉赫曼(Rahman)在外出为家人寻找食物时险些丧命。在加沙和安曼接受了多次手术,试图恢复他在袭击后几乎被截肢的腿的功能。© Moises Saman/Magnum Photos
一般来说,当创伤事件发生时,大脑不只记住当时的情景,也会记住当时的情绪,所以治疗心理创伤时,必须尽量把痛苦感受和记忆分离。举例来说,假如某人曾遭到烧伤,记得煤油和胳膊上的灼烧感,他的身体会记住烧伤的痛感,同时也会有随之而来的痛苦的记忆,因为他觉得自己的手臂再也不会好了。
眼动脱敏再处理疗法旨在将记忆和悲伤情绪分离,并给予病人希望,通过把过去和现在分离,引导他重新感受当下的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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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少年如何处理他们目睹和遭受的创伤?
萨勒姆医生说,“青少年也会感受到真正的痛苦。因为他们的性格和自我认知才刚刚建立起来,开始了解自己在世界上所处的位置,会问自己:有一天我会成为有用之才吗?我会变得有魅力吗?我能赚钱吗?
那些遭受改变人生的可怕创伤的青少年病人,需接受长期心理治疗,因为他们不但需要他人的支持来熬过可怕的回忆和创伤,而且在适应或许令人茫然却步、感到不被接纳的新生活方面也需要有人引路。
青少年正处在构建其自我认知的阶段。所以通常来说,一旦他们被截肢或脸部被烧伤,他们想成为独立个体的意义便被粉碎。他们会失去自尊,身份认同受到威胁和损害,也难以再感到被需要。
哈扎姆躺在病床上,蜷缩在母亲身后。2023年10月10日,哈扎姆邻居的房子被炸,他因此受了重伤。© Moises Saman/Magnum Photos
这些孩子需要支持去重建自我价值和自尊。无国界医生尝试努力通过职业治疗和展示他们成长和复原的可能性来赋予他们掌握未来能力,但这些都需要时间。
对于那些不到10岁的儿童来说,只要父母够坚韧,就能比正值青少年时期或年纪足以明白眼前遭遇的人更容易渡过难关。
这些病人需要接受全面、长期的治疗。在安曼的无国界医生医院,我们通过不同方法和病人一同努力,例如一对一治疗、教育活动,以及为情况较严重的人提供精神科治疗和药物治疗。我们的目标是帮助这些孩子,让他们重新爱自己、爱生活,但是他们在未来几年都需要这些心理治疗的支持,以减轻创伤事件对他们造成的心理影响。”
无国界医生呼吁以色列确保需要专科医疗护理的巴勒斯坦伤病者及其照护者能够撤离,并让其他国家接收他们,协助这些伤者在加沙以外的地方获得治疗;同时确保所有伤病者及其照护者可以安全、自愿和有尊严地重返加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