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今读》
黄德海 著
2024年8月
《史记今读》是一部非典型的人物志。写司马迁的家世、学习和漫游时代、仕宦之路、师友与忧愤,犹如一部成长小说,在一个个具体的场景中,考察司马迁的处境与应对,看他怎样一步步成长为一个独特的自己。
【主题】
每个人的《史记》和司马迁
【时间】
9月23日(周一)
19:00-20:30
【地点】
曲江银座·文意复兴
【嘉宾介绍】
黄德海
《思南文学选刊》副主编,中国现代文学馆特聘研究员。著有《读书·读人·读物——金克木编年录》《剑宗读书法》《世间文章》《诗经消息》《书到今生读已迟》《虚构的现艺》《驯养生活》等。
穆涛
中国散文学会副会长,中国作协散文专委会委员,陕西省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西安市作家协会主席,西北大学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获全国五一劳动奖章。著有《先前的风气》《中国人的大局观》《中国历史的体温》《明日在往事中》等多部作品。
弋舟
当代小说家,中国作协全委会委员、 小说专业委员会委员,入选中宣部全国文化名家暨 " 四个一批 " 人才。历获第七届鲁迅文学奖等多种重要文学奖项。
肖海鸥
《史记今读》编辑,上海文艺出版社艺文志工作室出版总监。
【精彩选摘】
六经之后,惟有此作:
《史记》的结构与内容(节选)
文/黄德海
九
杨照《史记的读法》提到一个很有趣的问题:“古往今来很多《史记》的选本,都依循一个简单的原则,就是考虑《史记》文章的好看程度,将‘不好看’的部分挑出来,只留‘好看’的部分。”说白了,好看不好看,关注的是作品的叙事性,也就是纪、传的“传”。前面说到的表和书,属于最不好看的部分,《项羽本纪》和《高祖本纪》叙事性强,算是本纪少数好看文章。《史记》绝大部分好看的篇目,出自世家和列传(尤其是列传)。
不过,司马迁立世家和列传的目的,可并不是为了好看,尤其是三十世家。《太史公自序》谓:“二十八宿环北辰,三十辐共一毂,运行无穷,辅拂股肱之臣配焉,忠信行道,以奉主上,作三十世家。”世家记载的是诸侯列国之事,其中的人物是“辅拂股肱之臣”。诸侯列国环绕本纪的宰制者,就像二十八宿环绕北辰,三十根辐条连接在一个轴心上。世家涉及的诸侯列国有统治区域,因此写法很像本纪,也是编年为主,大事乃书。
除《三王世家》佚失,其余二十九世家可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自《吴世家》至《田敬仲完世家》,皆先秦封国。第二部分《孔子世家》《陈涉世家》《外戚世家》三篇,是特殊的一类。第三部分则自《楚元王世家》至《五宗世家》,属汉初封国。首尾两部分少有异议,中间三篇,一直有人批评司马迁自乱其例。只是,《太史公自序》言,孔子“为天下制仪法,垂六蓺之统纪于后世”,“秦失其政,而陈涉发迹,诸侯作难,风起云蒸,卒亡秦族”;《外戚世家》序起首即言,“自古受命帝王及继体守文之君,非独内德茂也,盖亦有外戚之助焉”—布衣而为天下师,匹夫而启亡秦之端,外戚而影响国运兴衰,列为世家,应该也不能算完全无法理解的破例吧?
三十世家之后为七十列传,占全书一百三十篇的一半以上。列传可以大体分为五类,一是分传,如《伯夷列传》《李斯列传》《司马相如列传》;二是合传,如《管晏列传》《廉颇蔺相如列传》《屈原贾生列传》;三是类传,如《刺客列传》《酷吏列传》《货殖列传》;四是四夷传,涉及匈奴、南越、东越、朝鲜、西南夷、大宛六个区域;五是单独的《太史公自序》,属序传。
照司马迁的说法,列传主要载“扶义俶傥,不令己失时,立功名于天下”之人。进入列传的人,或仗义而行,倜傥不羁,有嘉言懿行传于世,如伯夷、叔齐、老子、韩非、仲尼弟子等;或立功名于天下,不必全是正面行为,如管仲、晏婴、吕不韦、李斯、公孙弘等。
列传中,少数几篇也有异议。淮阴侯韩信、吴王刘濞、淮南王和衡山王,情况较为典型。他们当然算得上王,应列为世家,可韩信以反名被诛,刘濞因叛乱被杀,淮南王反叛国除,衡山王叛逆自杀,都算不上“辅拂股肱之臣”,因此未入世家而入列传。四夷为一方之国,也可以入世家,但如阮芝生所言,他们“或为敌国,或为附庸,或为外臣,其世系多不详”,并以中国纪年记事,因此只能放进列传。
列传记事,需点出传主本人的生平要点,并牵连其胸襟格局,因此要选择最有说服力的细节,于是文章自然生动,感发人的力量也深,因而“好看”。明茅坤云:“今人读《游侠传》即欲轻生,读《屈原贾谊传》即欲流涕,读《庄周》《鲁仲连传》即欲遗世,读《李广传》即欲立斗,读《石建传》即欲俯躬,读《信陵》《平原君》传即欲养士。若此者何?盖各得其物之情,而肆于心故也。”列传贴着每个人物写,让退隐到时间深处的人们重新在文字中生动起来,才能成为历史经纬织体上的饱满血肉,引起了历代读者的共鸣。不过,《史记》是不可分割的整体,不能拆开单看,如晚唐皇甫湜所言——
编年记事,束于次第,牵于混并,必举其大纲,而简于序事,是以多阙载,多逸文,乃别为著录,以备书之言语而尽事之本末。故《春秋》之作,则有《尚书》,《左传》之外,又为《国语》,可复省左史于右,合外传于内哉?故合之则繁,离之则异,削之则阙。子长病其然也,于是革旧典,开新程,为纪为传为表为志,首尾具叙述,表里相发明,庶为得中,将以垂不朽。
不妨用阮芝生的话来说明:“历史的记载,有三种基本的方法,即记时、记人、记事。这三种方法,各有得失。记时者为编年,编年者按年月记事,可以把时间的顺序交代得很清楚,但记事则分散、间断而不能连贯,记人也只限于某一时日,不能总叙一生,而且有些事在编年体中会写不进去。……记人为传记,传记以人为主,可以把人物事迹叙述得很完整,但不能详备某一历史事件的首尾始末,也不能全载某一时期历史的多方面发展,而且有些事也会写不进去。……记事为记述事情之本末,可以详备事件的首尾始末,但不能叙述人物的一生,也不能记录某一时期发生的所有历史事件,而且也有些事情会写不进去。”时、人、事既共时又历时,有时顾及了这个就要忽视那个(《史记》为人熟知的“互见法”,恐怕就是出于这个不得已),会造成很大的困扰。
皇甫湜说的是,《春秋》需要《尚书》配合,《左传》需要《国语》配合,才能相对规避无法两全的情况。司马迁熟读典籍,应该已经意识到了上述问题,于是采取了新方案,所谓“子长病其然也,于是革旧典,开新程”。《史记》用五体,弥补了三种方法各自的缺憾:“司马迁所创的纪传体,便是对此问题所作的答案。纪传体其实包括了记时、记事、记人的三种基本方法,并作了一种综合的运用。《史记》五体中,‘本纪’‘表’与列国‘世家’,是编年记时,‘列传’与若干‘世家’,是传记记人,八‘书’与少数几篇‘列传’,则是纪事本末。司马迁把这三种方法会合在一起使用,成为一种新的综合的记述方法,也就构成了《史记》的新体裁。”一书兼备《春秋》《尚书》《左传》《国语》四书之长而能避其所短,无论如何都算得上空前的创举了吧?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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