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开渠（1904—1993）不仅是中国现当代雕塑大师，而且也是中国现代雕塑的奠基人，但鲜为人知的是，刘开渠与现代漫画也有一些联系，不仅创作了漫画自画像，而且发表了评论现代漫画的文章。
一、刘开渠的漫画自画像
1934年9月出版的《大众》画报第十一期刊登了一幅题为“偶然的聚会：漫画家的自画像”的图片，这幅图片的左上角有《大众》画报主编梁得所的如下题字：
廿三年初秋之一夜，光宇招饮于沪西某园，漫画名手一时满座，不常之盛会也。因请即席挥毫，获自画像合图一幅，归题“偶然的聚会”，藉志一夕之闲情。梁得所志。
这幅图中共有23位画家的自画像：黄苗子，张乐平，黄嘉音，刘开渠，郎静山，王钰槐，胡考，白虹，张英超，蒋汉澄，张大任，胡茄，伍千里，叶浅予，鲁少飞，陆志庠，曹涵美，李旭丹，宗帷赓，王士元，王敦庆，张光宇，张正宇。从梁得所的题字可以知道，这23位画家是参加上海漫画界领袖张光宇召集的一次聚会。虽然其中有几位还不能称为漫画家，如1933年夏季从法国留学回国的刘开渠当时在国立杭州艺专担任雕塑系教授兼雕塑系主任，主要从事雕塑工作，他很可能只是以雕塑家而非漫画家的身份应邀参加这次聚会，但是也可以说上海上世纪30年代主要的漫画家大都在这幅图片之中了，所以梁得所为这幅图片加了一个题目：“偶然的聚会：漫画家的自画像”。另外，梁得所在这一期《大众》画报的“编后记”中还指出这幅《偶然的聚会：漫画家的自画像》的特别之处：
中国漫画家的自画像，本来已不多见，何况会聚一纸，更属可贵。虽则仍有遗漏，而往日见于刊物的漫画名手，大多数在了。我们可从各种笔调中，看见作者自我的表现。
值得注意的是，在这幅图片的左下角有一幅署名为“开渠”，并注明为“刘开渠”的漫画自画像，画面中是一位男子手执锤子，旁边有雕塑用的石头和梯子，很显然这幅漫画自画像应当是雕塑家刘开渠手绘的。笔者查阅了一些有关刘开渠的传记和研究资料如《人生是可以雕塑的——回忆刘开渠》（程丽娜口述，百花文艺出版社2004年出版）、《青铜与白石：雕塑大师刘开渠传》（纪宇著，人民文学出版社1986年出版）、《金石铸成时代书：刘开渠评传》（裴建国著，中国水利水电出版社2014年出版）等，都没有看到刘开渠手绘漫画自画像的相关记录。另外，一些收录刘开渠美术作品的画集如《开渠百年：纪念刘开渠诞辰110周年作品集》（安徽美术出版社2014年出版）也没有收录这幅漫画自画像。刘开渠绘制的漫画应当很少，而这幅刘开渠手绘的漫画自画像不仅是刘开渠散佚在外的美术作品，而且也很可能是现存最早的刘开渠手绘漫画自画像。
二、刘开渠评论漫画
刘开渠不仅创作了大量的雕塑作品，还撰写了一批关于美术方面的文章。刘开渠的二女儿刘米娜曾经搜集了刘开渠撰写的美术方面的文章，在1984年结集为《刘开渠美术论文集》一书出版。刘米娜在“编者的话”中指出：
我的父亲于1920年从家乡到北京美术学校学画。在“五四”运动的影响下，他一边学画，一边参加文艺运动，并根据当时美术界的情况写些短文，发表了些意见。他最初专学绘画，后来又攻读雕塑，对于写作只是随写随扔，从不注意保存文稿。去年山东美术出版社通知我，计划为我父亲出一部《美术论文集》，我便将父亲陈年的小箧打开，翻了又翻，也没有找出几篇文章。于是我又和一位热心的同志，跑了好几个月的图书馆，查阅了许多旧报纸、旧杂志。这里汇集的四十篇，仅是他六十多年来写作的一部分。（《刘开渠美术论文集》，山东美术出版社，1984年出版，第1页）
这本《刘开渠美术论文集》“汇集的四十篇，仅是他六十多年来写作的一部分”，因此刘开渠撰写的关于美术方面的文章应当还有一些散佚在外，没有能够入集。笔者近日查阅资料，偶然发现了刘开渠在1940年于成都出版的《建国画报》第28—29期合刊上刊登的《像漫画家佛安一样的伟大》一文，就没有收入《刘开渠美术论文集》：
美术之中有漫画，仿佛文章之中有短评，杂感等一样，多半是针对当前的政治，社会及风俗人情而发。因为有了时间性，所以这种绘画作品每为一时的人所注意，而无永存的趣味，不过这是以前的老式漫画，到了漫画家佛安Forin，漫画就有了伟大的新面目。
过去的漫画，是藉很空虚的形象以讽刺，寓言或鼓励人生。这种仅用象征来说明一种意思的漫画，能使人理解而不能打动人心。就因为不能动人，所以无法像一件雕刻或油画能超越时间与空间很深刻的感动无数人的心灵。佛安继都米崖之后，觉到了漫画的这种弱点，所以他的漫画，不但要有漫画应有的明白意思，他表现这种意思的方法是要与油画，雕刻等一样的直接，具体，而不取记号式的旧办法。因此，他手下写来的东西，不仅是图说入【人】而是动人的艺术品了。
我国自抗战以来，有很多的人从事漫画工作，以求尽力于民族复兴。这许多的漫画作品，在意思上，都很好，全能给观者以应有的刺激，有助于抗战建国工作的推进，但若论到漫画艺术，却觉得有些欠却【缺】，大多数人都犯了旧式漫画之记号说明办法的毛病。我并非是说这类的漫画不可以画，不过为了充实我们的文化于永久，为了趁着这抗战宣传的工作，以锻炼出真实的人才，确实也希望我们的漫画家能走上一条更高的路，能把自己完成的像佛安那【他】们一样的伟大！这岂但有助于今日，也辉煌中华民族于无穷！
刘开渠文章与王朝闻木刻同页
据刘开渠在《雕塑生活漫忆》一文中回忆，他在1938年底携全家到达成都，开始创作纪念抗日阵亡的川军将领王铭章的大型雕塑《王铭章骑马像》，并在成都加入中华文艺界抗敌协会成都分会，担任理事（《刘开渠美术论文集》，第291页）。而刘开渠在国立杭州艺专教过的学生王朝闻当时也在成都工作，并应刘开渠之邀担任刘开渠的助手。王朝闻1937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39年到成都工作，先后加入中华全国木刻界抗敌协会成都分会、四川漫画社。《建国画报》是在1939年2月开始出版的旬刊，主要刊登时事漫画和木刻，但因宣传抗日、揭露社会黑暗而遭到国民党政府的打压，一度停刊，后在1939年12月10日出版第二十四期宣告复刊。复刊后的《建国画报》由四川漫画社和中华全国木刻界抗敌协会成都分会联合主办，而作为中国共产党党员的王朝闻不仅是四川漫画社和中华全国木刻界抗敌协会成都分会的核心成员，而且也是《建国画报》的主要作者之一，因此，有可能是刘开渠应王朝闻之邀为《建国画报》撰写了这篇题为“像漫画家佛安一样的伟大”的文章，并与王朝闻的木刻连环画刊登在同一页面上。
值得一提的是，《建国画报》主要刊登漫画和木刻作品，刘开渠当时主要从事雕塑创作，并不从事漫画创作，但是他和国内的著名漫画家有过交往，对国内的漫画创作状况有所了解，于是就结合《建国画报》的要求（按：《建国画报》先后发表过一些艺术家讨论抗战期间艺术创作的文章，如漫画家丰子恺曾在《建国画报》发表《漫画是笔杆抗战的先锋》），针对国内漫画创作中存在的一些主要问题发表了个人意见。刘开渠在这篇文章中指出了当时国内漫画创作在艺术方面普遍存在的一些问题，着眼于未来，希望中国的漫画家能学习、借鉴国外的漫画家佛安创作漫画的艺术手法，提高漫画作品的艺术水平，从而锻炼出一批优秀的漫画创作人才，创作出一批伟大的漫画作品。
谨以此文纪念刘开渠先生诞辰120周年。
作者：葛涛
文：葛涛编辑：吴东昆责任编辑：舒 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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