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寄情人》所讲述的是遗体化妆师陈麦冬与庄洁双向救赎的爱情故事。
这部作品吸引我的地方,除了李现和周雨彤两位主演的表现以外,就是剧中关于“生死”的探讨。
▌情人
庄洁中学时期与父亲外出时,曾遭遇一场极为严重的车祸,父亲当场死亡,而自己右腿自膝盖以下被截肢,唯有装上义肢方可维持基本的活动。
在高中之前,庄洁对残疾的自己是自卑的,她厌恶被同情、心怀恐惧。然而,现实的状况却是,她只要离开了拐杖,便寸步难行。
身体的残缺致使她在高中时期过得既静谧又沉郁,总是独自坐在没人的角落看着大家,直到陈麦冬告诉她“拐杖也可以是武器”后,她的人生才有了转变。
陈麦冬从未因她是身心障碍者而另眼相待,反倒觉得她只要不说自己残疾,就不会有人将她视作残疾人。
他认为庄洁也能和其他女孩一样,过普通人能过的生活、做普通人所能做的事,这句肯定,也成了庄洁往后人生的精神支柱,让她明白即便自身有所残缺,依旧具备着无限的可能。
与陈麦冬相比,三十岁的庄洁显然变得更加外向开朗,在没有人认识她的上海,她凭借出众的实力成为了一名纵横职场的女强人,用高明的交际手腕荣登销售冠军之位,让人几乎忘却了她是一名身心障碍者。
相较于留于南坪服务死者的陈麦冬,庄洁留在上海的缘由或许有些观众无法理解。可若我们站在庄洁的角度看,南坪虽好山好水,但那里每个人都知道她身体的残缺,无论她怎么努力,都一定会有人对她另眼相待。
她并不是真的喜欢上海,而是热爱在这座城市自由自在、发光发热的自己,这是她在南坪永远不可能得到的。
再者,庄洁这些年于上海已然拥有了一份颇具前瞻性的工作,在此种情形之下,又怎么可能为了一个男人轻易放弃呢?
相信出过社会的人都知道,城乡差距带来的影响相当巨大,工作机遇、竞争实力、公司素养、周边资源……种种落差都会决定一个人职涯的上限,她若贸然回到南坪,所牺牲的便是自己的未来。
她不想留在南坪的决定的确自私,但也很清醒,一个人欲将人生掌控于自己手中本就无可非议,没有人该为了别人而牺牲自己。
我这么说并不是要为庄洁的举棋不定洗白,不管是跨年夜与陈麦冬的争执,还是最后什么都没说就径自跑回上海,庄洁这些举动都是错的,其错处并非在于她想留在上海,而是她并没有把陈麦冬当成伴侣予以尊重。
她一直用过去习惯的方式独自规划她的人生,总是用“为你好”的理由隐瞒陈麦冬很多事。可在一起本来就是两个人的问题,如果一方始终只想着自己、缺乏坦诚,这段感情必然会面临考验。
我觉得庄洁是现代剧中少见、富有缺点的女主角,虽说当初剧播时,有诸多评论对庄洁这个角色不甚喜爱,不过我觉得,庄洁那些让人不喜欢的缺点,反倒使她愈发显得真实。
比如:她对上海的留恋,相信很多北漂青年都能够产生共鸣,她仅仅是想成为自己理想中的人,而非被困于缺乏资源的故乡终其一生。
还有她对被异性拆下义肢的恐惧,从中也能够看出,即便她已然对身体的残缺已释怀,却依然害怕把伤痕展露于他人面前,害怕别人无法直面自己的与众不同。
她对未来的坚持是因着她对自己的自信,而她的自信来源于她曾经的自卑,她的自卑又呼应了她为何会对拆除义肢有这么大的反应。
庄洁身上的一切光芒和脆弱,都存在的脉络,并不是毫无根据地为虐而虐。故而,我并不觉得这个角色塑造得很失败,恰恰相反,在我看来,庄洁是剧中刻画得最为有血有肉的一个角色。
跟庄杰相比,陈麦冬这个角色我反倒觉得有些可惜,他是一个经历过父母失和、挚友枉死,,在地狱般的困境中翻滚数年又重新爬起来的人,这个设定本身是有很多发挥空间的,可是我觉得电视剧把他描绘得过于完美,导致看起来扁平很多。
陈麦冬十七岁时,曾亲眼目睹好友宋然死在自己眼前,宋然的离世让陈麦冬难以走出伤痛和愧疚,直至他遇见了另一位遗体化妆师,这位化妆师为他洗净脚上的血迹,并宽慰他“该离开的总归会离开”。他的种种教诲帮助陈麦冬走出了宋然离世的阴影,也引领他寻回了生活的目标。
▌陈麦冬成为遗体化妆师的原因
三十岁的陈麦冬,给人的感觉既沉稳成熟,却又颇为压抑,长期待在殡葬产业的经历,致使他无论是社交手段,还是说话方式,都与普通人存在显著的差异。他们不说再见、不握手、不轻易展露笑容,只因他们的日常生活充斥着生离死别,随意的几句话、几个表情都或许会惹人厌烦。
在遗体化妆师的框架下,他的人生充满了限制,他不觉得自己能够被接纳,也没有心思去追求所爱,直到庄洁返乡后,她的寥寥数语方才重新鼓舞了他。
庄洁和陈麦冬都是长年活在异样眼光中的人,不管是身体或职业,他们总是被普罗大众所排斥、恐惧,可也正因如此,他们更能看见彼此真正的价值。
残缺的肢体反倒让如今热情豁达的庄洁愈发夺目,遗体化妆师的经历则令陈麦冬在遭遇变故时愈发沉稳可靠。
如果今日庄洁未曾遭遇车祸,陈麦冬也未涉足殡葬行业,或许他们并没有办法像现在这样,坦然直面彼此的独特之处。他们之间的爱情,并不只是成年人之间骤然迸发的火花,而是两个同样沐雨的人相互温暖的革命情谊。
其实,陈麦冬对庄洁的情感,也是我觉得《春色寄情人》铺陈最可惜的地方,三十岁的陈麦冬受庄洁的热忱感染从而走向阳光,这没有什么问题,然而非要设定陈麦冬在高中就喜欢上庄洁,就略显牵强了。
剧中对两人高中时期的着墨太注重于庄洁的视角,几乎没有写到陈麦冬被庄洁吸引的原因,这就导致陈麦冬维持十多年的喜欢显得有些莫名其妙。
由于这部剧的另一条主轴是生死,陈麦冬遗体化妆师的身份,也让我们几乎不会在他身上看到缺点,好像发生什么事他都能处理地很好,这也多少剥夺了这段爱情故事的深度。
我想很多人觉得庄洁后期的作为不讨喜,一方面出自陈麦冬过于完美的设定。
他的完美让庄洁的缺点变得愈发明显,即便她的挣扎与踌躇颇具条理,但这份完美依旧令观众将焦点都放在陈麦冬所遭受的伤害之上,而非理解庄洁的难处。
其实这种“不平衡感”放在一部主打双向救赎的爱情剧之中是颇为可惜的。
▌生死
我对这部剧最感兴趣的是“生死”的探讨,也不得不说,相较稍显欠缺条理的爱情线而言,《春色寄情人》在这部分下的着墨要好得多。
剧中呈现出诸多值得观众深思的哲学语录,虽说其中有些台词的安排稍显刻意,但该有的情感铺垫还是很到位,至少不太会影响观看。
▌存在过,就已经是意义了
庄洁的弟弟庄研,在目睹另一位与他年龄相仿的青年溺水身亡后,在冲击之中不禁思索起了人活着的意义。
一条年轻的生命还没发光发热就陨落消逝,多年之后除了他的父母以外,将不会再有人记得他,那他们来这世上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死亡是最让人无能为力的,也是最公平的。每个人的骨灰重量都是一千八百克到三千一百克,它从不以成功或失败论英雄。只要存在过,就已经是意义了。”
很多人在死之后会用特别的棺椁、隆重的仪式证明死者的与众不同,但死亡就是死亡,不管这个人曾经活得多光鲜亮丽,离世后都只会成为一具白骨或一坛骨灰。
生命的意义并不在于活得久不久,而在于“存在”。人只要活着,就一定会为别人、为世界带来独一无二的影响,不管影响是大是小、是好是坏,都有它的价值。
▌失去的本质,是在教会我们慢慢学会接受
何叔的死,应该是剧中第一个让人措手不及的发展。
何叔是庄洁一家最温和的人,他总是处在庄洁母亲和三个孩子之间做和事佬,平衡四人之间的冲突,而他的忽然离世,不仅代表这个家从此少了一个人,更象征这个家的定心丸消失了。
跟我们亲近的人离世,有可能是老天给我们发的信号,提醒我们最可靠的那道屏障消失以后,迟早会轮到我们自己。
“正因为生命有大限,我们才应该更努力地去生活、去创造、去爱。”
直面生离死别之际,众人皆会心生苦楚,苦在美好瞬间崩毁所带来的冲击,难受于被独自抛下的痛苦,痛苦于身边尽是那人存在过的痕迹。
然而,这些伤痛竟也化作了我们未来趋于坚强的积淀,因为见证了死亡,方才明白活着的可贵,就像宋然的死让陈麦冬将死亡重视起来,激励其成为一名遗体化妆师。
一个人的离去,能够提醒我们珍惜当下仍在身旁的人,把握未来的每分每秒好好活着,正因生命有着终点,过程才有意义。
“一旦死亡,人和人之间就没有任何差别了,只有尽全力地活着,才能证明我们独一无二。”
▌受伤、历劫,原本就是生活的一部分
与突遭意外的何叔有所不同,罹患脑瘤的林奶奶很早就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她这一生,虽未曾嫁人,没有儿女送终,却活得毫无遗憾,只是担忧多年的挚友陈奶奶会深陷痛苦而无法挣脱。
“丧亲之痛总会让人在某一刻无比绝望,觉得未来只剩下无比的孤独和悲伤在等着你,但,时间会治癒一切。”
林奶奶写给陈奶奶的信,或许也是很多年事已高的老人家面对死亡的想法,他们走过了太漫长的岁月,尝尽了各种悲欢离合,所以面对死亡是释然的,不会有太多恐惧。
只是他们终究会担心自己的孩子孙子或老友,会对自己的离开久久难以释怀。
为亲人之死哀痛,是每个人生命中都会经历的劫数,再怎么疼痛的伤口,终究会随着时间逐渐愈合。绝望悲伤的时候放声痛哭,哭累了好好休息,休息之后重新站起身继续向前,这便是人生的写照。
林奶奶希望陈奶奶能够肯定自己这一生的价值,对其言:“你这辈子干得漂亮”。我想,这也是她希望陈奶奶尽早从悲痛之中振作起来的期许吧!
▌人老了,要学会顺应
“该离开的总会离开,留不住的,生而为人,只能节哀。”
《春色寄情人》用了很多篇幅在描写人面对死亡的无力和崩溃,也透过许多故事传达“顺应天命”的观念。
既然人离开了,被留下的人就只能减缓伤痛,既然生命到了终点,就只能抬头挺胸坦然面对。
顺应天命并不是消极躺平,而是一种在面对注定会发生的改变时,让自己释怀,跟自己和解的方式。
生活中充满着各种我们无能为力的事,与其逃避,不如学着顺应,坦然承接生命里的跌跌撞撞,从容面对终有尽头的人生旅途。
“生死有命”和“事在人为”不见得是反义词,正因为生死有命,所以我们更应该在有限的岁月里,活得灿烂辉煌、没有遗憾,这样即使到了生命尽头,也不会后悔自己曾来这世间走过一回。
“人这一生,需得以诚挚之心承受创伤、以坦然之态甘愿认输,如此这般,此生方不虚度。人生百味,这才叫人生。”
这部剧的质感、演员的表现以及台词皆甚为出色,主要在于剧情比例的分配以及定位方面有点尴尬,不管要当作“爱情剧”还是“生命礼仪剧”来看,都有明显的不足之处。
若是定位成爱情剧,剧中陈麦冬对庄洁的感情铺陈地有些空泛,结局庄洁选择回到南坪的理由也过于唐突,并没有把“双向救赎”的魅力展现地非常好。
而若将它视为生命礼仪剧,剧情中期又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提到陈麦冬的职业线,全都着重在庄洁和陈麦冬的感情线和庄家母女的冲突上,致使主轴不是很明确。
其实看前半段时,我对这部作品的评价是很高的,起码这部剧所探讨的主题、呈现出的质感都是我更喜欢的类型。只可惜到了中后期,这种感觉就消失了,虽说我还是很喜欢林奶奶和庄洁母女争执的桥段,但依然无法掩盖刚刚提到的几个缺点。
不管怎么说,《春色寄情人》仍是一部相当值得花时间追的作品,尤其是对于喜爱有关“生死”或者“亲情”描写的观众而言,这部作品绝对不会让你失望。倘若冲着爱情剧去观看,只要你不苛求剧情严谨度、单纯嗑嗑CP的话,还是很值得入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