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30件开创性作品的艺术史》，[英]尼克·特伦德 著
，孙晓雪 译，
方寸 | 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出版
艺术史上第一次描绘微笑的作品是如何出现的？第一幅反战作品是什么？第一幅亲吻主题的作品表现了什么场景？第一幅镜像和第一幅自画像呢？第一个出现在西方绘画中的黑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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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这些“第一次”非常重要？它们对后世有怎样的影响？
艺术史学者尼克·特伦德博士通过30件开创性作品和它们的关联作品，巧妙展开讲述，揭示出艺术家是如何创作出这些“第一次”的，以及这些作品后续的传播和影响，带领读者开启一种走进艺术史和理解艺术家及艺术作品的新方式。
>>内文选读
第一次 黑人肖像画
《克里斯托弗·勒·莫尔肖像（？）》
扬·莫斯塔特（Jan Mostaert，约1475-1552）是16世纪初荷兰宗教画和肖像画界的一位杰出画家。大约在1525年至1530年，他接受委托创作了这幅高度只有31厘米的小型肖像画。尽管我们无法确认画中人物的真实身份，但这幅画的重要性毋庸置疑。它是现存欧洲艺术作品中最早描绘黑人的肖像画。事实上，在莫斯塔特的画作出现之前，黑人面孔已经在绘画作品中出现过。在描绘三王探访新生基督的画作中，其中一位名叫巴尔萨泽（Balthazar）的人物经常被描绘成非洲人形象。这种设定暗示着耶稣应得到全世界人民的敬仰。然而，莫斯塔特的画作并非只是一个象征性的人物，而是一个真实的个体。这一点至关重要，因为它意味着画中人物具有较高的社会地位——这种半身肖像通常仅为王公和绅士所有。
在这个案例中，画中的人物并不像我们所想象的那样身居社会高位。虽然他的短发和分叉的胡须在当时十分流行，但他的衣服既老式又随意。在此类肖像画中，被画者穿着长袍会显得更加正常（这样就可以遮盖住他红色天鹅绒背心下的衬衫）。只有士兵才可能在绘画中以这种方式着装。主人公自豪地展示着精细装饰的剑柄，这佐证了他可能具有军事背景。而他帽子上的大徽章则表明他是一名基督徒，因为这象征着他曾前往布鲁塞尔附近的圣地——哈勒圣母殿（Our Lady of Halle）朝圣。那么，最大的可能是，这是一幅为一位正直且备受尊敬的军人所绘制的肖像。
可是，他叫什么名字呢？最有可能的猜测是他是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查理五世（Charles Ⅴ）的贴身侍卫克里斯托弗·勒·莫尔（Christophle le More），他来自佛兰德斯，在那里生活了很长时间。在现存的文献中，他的名字频繁出现，表明他可能来自北非。遗憾的是，我们无法获取更多关于他的信息。
几个世纪以来，黑人的肖像在欧洲颇为罕见，尽管有许多具有较高社会或外交地位的非洲人在16世纪和17世纪来到欧洲。更多的非洲人沦为了奴隶或仆人，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无法获得自由和社会地位的提升。胡安·德·帕雷哈（Juan de Pareja，1606-1670）于1606年出生在西班牙南部的奴隶制度之下。他的父亲（也叫胡安），可能是西班牙人，而他的母亲很可能是一位北非裔奴隶妇女。因此，他可能是在被委拉斯凯兹家族买下或继承过来的时候（众所周知，该家族曾保留奴隶作为仆人）进入这个家族的。之后，他似乎接受了作为委拉斯凯兹助手的训练，并与他一同前往罗马。也正是在那里，委拉斯凯兹于1650年绘制了这幅肖像画。
这幅画将帕雷哈描绘得异常沉稳自信，这在当时让人们极为惊叹。委拉斯凯兹最早的传记作者曾写道：“当这位艺术家将画像送给一些朋友进行品评时，他们只能惊叹地站在画像和真实的画中人面前，不知道该和谁进行交谈，或者又由谁来回答他们的问题。”一年后，委拉斯凯兹赋予了帕雷哈自由，这意味着帕雷哈可以在马德里创立自己的工作室。他的画作留存较少，但他为剧作家奥古斯丁·莫雷托绘制的肖像——当时艺术家在技术上仍处于被奴役状态——可能是其中最早的作品之一。这幅画也因此被视为已知的第一幅由黑人艺术家创作的欧洲白人肖像。
《胡安·德·帕雷哈肖像》（Portrait of Juan de Pareja，1650，迭戈·委拉斯凯兹）
近年来，关于少数族裔群体的肖像画——以及用于描述它们的语言——的讨论在数量上日益增多。2019年，巴黎奥赛博物馆（Musée d’Orsay）举办的展览《黑人模特：从杰利柯到马蒂斯》（Black Models: From Géricault to Matisse）让此类讨论又增加了，因为策展人改变了一些画作的传统标题。展览展示了法国艺术家自大革命以来创作的黑人绘画，其中许多作品在传统展出时仅以肖像主体的肤色作为标注。例如，玛丽–吉耶曼·伯努瓦1800 年的作品长期以来一直被卢浮宫博物馆标注为《一名黑人女子的肖像》（Portrait of a Negress）。在展览中，该作品的标题被改为反映肖像主人公名字的《玛德琳》（Madeleine），以期扭转以往贬低人性和本质上带有种族主义色彩的处理方式。若这是一幅匿名白人肖像画，那么它很可能被赋予诸如《一位女士的肖像》（Portrait of a Lady）之类的标题。
《玛德琳肖像》（Portrait of Madeleine，1800，玛丽 - 吉耶曼·伯努瓦）
伯努瓦是一位成功的巴黎画家，属于由阿德莱德·拉比尔–吉亚德（参见第147页）支持的那一代人。玛德琳可能是一名在法国某殖民地出生的奴隶，但严格来说，她应在 1794年巴黎革命政府废除奴隶制后获得了自由。这幅画是在这一事件发生6年之后创作的。当时的玛德琳仍是伯努瓦的姐夫的仆人，作品背后似乎不太可能存在特别的意识形态动机。
事实上，尽管标题发生了改变，但这幅画的形象仍然存在问题。玛德琳的姿态和服饰都呈现古典风格，适合一位具有尊严的女性，但她暴露的乳房在正式肖像画中很不寻常。这种半裸状态通常在寓言人物身上更为典型，其目的既具有诱惑人的一面，也具有教化世人的一面。然而，伯努瓦通过玛德琳黑色肌肤与白色长袍之间的反差，以及玛德琳镇定的目光，使画面兼具存在感和共鸣力。2018年，当这幅画被裁剪至仅剩面部，成为碧昂丝和Jay-Z音乐视频的最后几个画面之一时，这一点得到了进一步凸显。该视频探讨了博物馆藏品中黑人形象和白人形象的呈现方式，而在玛德琳的画面之后出现的，就是我们都非常熟悉的蒙娜丽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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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尼克·特伦德编辑：金久超责任编辑：朱自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