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D19隐踪”下的“急淋”奇境

作者 | 林汉杰1 焦营营2 郑忠信2 李珍2

单位 | 1.佛山市妇幼保健院检验科,2.南方医科大学南方医院血液科




前    言



B淋巴母细胞性淋巴瘤/白血病(B lymphoblastic leukemia/lymphoma ,简称B-ALL)是B细胞系的原始细胞肿瘤,可以侵犯骨髓和外周血,并且累及组织,白血病细胞在骨髓内异常增生和聚集,从而抑制正常造血,导致贫血、血小板和粒细胞减少。


ALL诊断采用MICM(形态学、免疫学、细胞 遗传学和分子学)诊断模式,诊断分型采用2022版WHO造血与淋巴组织肿瘤分类[1]。B-ALL是结合了多参数流式细胞术免疫分型的诊断,最低诊断分型为参考1995年欧洲白血病免疫学分型协作组(EGIL)标准,同时应除外混合表型急性白血病。


在B-ALL的诊断和治疗中,CD19作为非常重要的B细胞标志物,其在B细胞肿瘤中的表达高度保守,阳性率可高达99%,常和CD22,CD10,CD79联合诊断B-ALL。CD19是B细胞表达的一种CD分子,属于Ig超家族,它广泛表达于所有B细胞系,包括恶性B细胞,在B-ALL中,由于白血病细胞主要来源于B细胞系,这一特点使得CD19成为B-ALL诊断和治疗中的一个重要标志。


本病例在B-ALL诊断中,非常罕见地出现了阴性,通过回顾统计2020年至今本院的近500份ALL病例中,B-ALL约占ALL 86%,而初诊时CD19阴性即被诊断为B-ALL约仅占0.2%,CD19阴性会导致B-ALL免疫表型诊断和微小残留病灶MRD监测的误判,对病人有不可估量影响。目前,国内还未见有初诊CD19阴性的B-ALL完整病例报道。


细胞海中起波澜,CD19转阴惊四座。

医者眉头紧锁时,心中犹有未知深。


案例经过



01
简要病史


患者,女,52岁,因“头晕、乏力3周,皮肤瘀斑2周”入院。


02
入院查体


体温:36.7℃,脉搏:70次/分,呼吸:20次/分,血压:112/67mmHg。


贫血貌,表情自如,自动体位,神志清楚,精神状态一般。皮肤黏膜无黄染,四肢及胸腹部皮肤可见多发瘀点、瘀斑。全身浅表淋巴结检查未触及,双肺呼吸音清,未闻及干湿啰音,心律齐,未闻及病理性杂音及额外心音,腹软,全腹无压痛、反跳痛,肝脾肋下未扪及,双下肢无水肿。


03
实验室检查


血常规:WBC 2.84×109/L(↓),HGB 88g/L(↓),PLT 10×109/L(↓);


凝血:D-Dimer 27.81mg/L(↑) FEU,APTT 18.5秒(↓),TT 21.4秒(↑),


血清生化:脂肪酶 Lipase 69U/L,肌酸激酶 CK 20U/L,a-羟丁酸脱氢酶 HBDH 402U/L,乳酸脱氢酶 LDH 462U/L,肝功能:丙氨酸氨基转移酶 ALT 92U/L,天门冬氨酸氨基转移酶 AST 62U/L,总蛋白 TP63.4g/L。


查粪常规、尿常规、术前四项、前-脑利尿肽、肾功能、胰腺炎血二项、自身免疫性肝病四项、自身抗体均无明显异常。


53种融合基因筛查:阴性。


 血常规(见图1)三系减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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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血常规报告

血清生化(见图2)肝功能受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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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2 血清生化结果


外周血(见图3-4)白细胞数明显减少,淋巴细胞为主,原幼稚淋巴占42%,形态同骨髓,血小板罕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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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3 外周血涂片,瑞姬氏染色(×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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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4 外周血涂片,瑞姬氏染色(×1000)


POX结果(见图5)阴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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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5 过氧化物酶(POX)细胞化学染色(×1000)


PAS结果(见图6):阳性率50%,积分值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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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6 过碘酸雪夫(PAS)细胞化学染色(×1000)


骨髓报告:淋巴细胞占97%异常增生,其中原幼稚淋巴细胞占87%(见图7-10),此类细胞胞体大小不一,呈圆形、椭圆形;胞浆量少,染色,边缘可见毛刺状、拖尾状,浆内可见空泡:胞核类圆形,可见切迹、扭曲、折叠及核逸出;核质粗糙聚集,核仁显隐不一。可见涂抹细胞。见图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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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7 骨髓涂片,瑞姬氏染色(×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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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8 骨髓涂片,瑞姬氏染色(×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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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9 骨髓涂片,瑞姬氏染色(×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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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0 骨髓涂片,瑞姬氏染色(×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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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1  骨髓报告


骨髓结论意见:ALL可能性大。


在本次BM样本中,免疫分型结果如下(见图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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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2 流式免疫分型报告


病态细胞主群P3约占全部有核细胞的36.51%,呈CD45阴性至弱阳性,SSC值较小,考虑为异常幼稚B淋巴细胞。该群细胞表达 CD10,CD20,sCD22,HLA-DR,cCD79a,cCD22,cTdT,cCRKL分化抗原;有少量的CD5分化抗原表达;基本无以下sLambda,sKappa,CD13,CD33,CD34,CD117,CD11b,CD15,CD16,CD56,CD7,CD1a,

sCD3,CD8,cMPO,cCD3分化抗原表达。


流式免疫分型结论:考虑B淋巴细胞白血病(B-ALL)


FISH结果:

1. P16基因缺失阳性细胞占80%;

2. 杂交信号可见EPOR,PDGFRB呈现低比例断裂重排阳性,比例小于3%;

3. 余未见异常杂交信号。


二代测序:ASXL1 c3692C>T (45.17%),TET2 c.5284 A>G(53.42%)。


案例分析



患者老年女性,头晕、皮肤瘀斑和无肝脾淋巴结肿大。血常规提示HB、PLT、WBC三系减少,中度贫血。血涂片复核可见原始细胞,生化检查示肝功能失偿;凝血检查示D-二聚体升高。患者三系减少原因除急性白血病外,还有可能是再生障碍性贫血、急性造血功能停滞、MDS、PNH和免疫性或感染性等,可通过骨髓形态等相关检查逐一排除。


该患者骨髓中原幼稚淋巴细胞占87%,POX阴性,PAS粗颗粒状阳性,符合典型的ALL形态及细胞化学染色表现,考虑为ALL可能性大,此细胞形态和CD19阳性表达的B-ALL无特征性差别。


在流式常规急性白血病分型中,CD19作为B系非常重要且比较特异性指标,但本案例CD19阴性仍考虑为B-ALL,原因如下:(1)该患者不表达T系主要白细胞抗原,如cCD3, sCD3, CD7,排除急性T淋巴细胞白血病;(2)不表达髓系主要白细胞抗原如cMPO,CD117,排除髓系白血病可能;(3)不表达sLambda和sKappa分化抗原,表达cTdT,CD10,CD20,sCD22,cCD22,cCD79a,考虑该群细胞仍为幼稚B淋巴细胞,符合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B-ALL)。


有关此B-ALL患者中CD19阴性的原因机制未明,可能有:


(1)该患者体内存在早期淋巴细胞前体细胞(ELP),其是一种未成熟的、通常会发育成B细胞的免疫细胞类型[2],而CD19在ELP细胞中是不表达的(见图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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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3 CD19在造血细胞不同阶段的表达


(2)肿瘤细胞可以通过可变剪切影响CD19的靶点识别,导致CD19 表达的丢失,从而造成免疫逃逸[3-4]


(3)CD19特异性嵌合抗原受体或抗体刺激通过促进CD19蛋白降解可导致 CD19 表达的丢失[5]


(4)CD19基因如纯合错义突变,因高度保守的色氨酸在IgSF结构域的正确折叠或稳定性中的关键作用,其突变导致色氨酸变为半胱氨酸(W52C),会使B细胞受体信号缺陷[6]


CD19抗体往往稳定表达于B-ALL,其作为靶点的嵌合抗原受体T细胞(CAR-T)细胞治疗时,具有非常高的缓解率[7],但该患者肿瘤细胞出现CD19靶点阴性,使其不适用CD19-CAR-T治疗[8],并且加大对治疗后期MRD的监测难度。


该患者实际化疗方案为VCR 2mg d1,CTX 1.6g d1,Pred 60mg d1-24,利妥昔单抗0.6g d11。骨髓抑制期出现发热,予抗感染治疗后体温恢复正常。化疗后患者血小板逐渐上升,骨髓抑制逐渐恢复,一般情况可,嘱患者出院后继续口服泼尼松完成本次化疗。


总    结



CD19阴性给B-ALL的流式细胞术诊断带来一定挑战。在传统的流式细胞仪检测中,CD19是B细胞的一个重要标记物。当CD19阴性时,检验人员需要依赖其他B细胞标记物如CD22、cCD79a、CD24、CD10等进行综合判断[9]。该患者在骨髓形态上,和CD19阳性表达的B-ALL的骨髓象无特征性表现。


CD19阴性在B-ALL可能与该患者体内存在早期淋巴细胞前体细胞、肿瘤细胞的可变剪切、CD19蛋白降解和基因的特定突变有关。这些生物学因素增加了B-ALL流式细胞术诊断、疾病治疗和预后MRD检测难度。需要综合结合流式细胞术、骨髓穿刺及活检等MICM手段便可准确无误地诊断B-ALL,救病人于水深火热中。


在目前免疫治疗ALL盛行的时代,在发现CD19转阴后,可以考虑采用其他针对B细胞的其他免疫治疗方法,如CD20单抗[10]、CD22CAR-T[11]等。


针对CD19阴性的B-ALL患者,可以通过基因测序等技术深入探究不表达CD19原因,还可寻找其他潜在的靶点或开发新型免疫疗法,以弥补CD19阴性表达所带来的治疗局限。通过建立多参数监测体系,结合多种标记物和临床指标综合评估患者的疾病状态,以提高监测的准确性和灵敏度。


B急淋病寻常现,今日案例却异变。

CD19阴性显幽玄,CD19阳性记心间!

流式标记虽异变,医者深思探新径。

创新疗法仍可破,智慧光芒照病田!





参考文献

[1]P Z A ,N I S ,V D B , et al.[WHO Classification of Tumors of Hematopoietic and Lymphoid Tissues, 2022 (5th edition): Myeloid and Histiocytic Tumors].[J].Arkhiv patologii,2023,85(5):36-44.

[2][1]Clara B ,Susana B ,Alex B , et al.CD34+CD19-CD22+ B-cell progenitors might underlie phenotypic escape in patients treated with CD19-directed therapies.[J].Blood,2022,140(1):38-44.

[3] Deng K., Yao j., Huang j., et al. Abnormal alternative splicing promotes tumorresistance in targeted therapy and immunotherapy [J]. Transl Oncol, 2021, 14(6)101077.

[4] Bernard A., Boidot R., Végran F. Alternative Splicing in Cancer and lmmune Cells [J]Cancers (Basel),2022,14(7):

[6]孙瑞雪,米薇,叶子弘.CD19蛋白结构、功能及其工程化改造的研究进展[J].中国计量大学学报,2022,33(04):560-566.

[7]李阳玉,薛磊,汪敏,等.CAR-T细胞治疗复发/难治急性B淋巴细胞白血病后免疫功能的变化及其相关因素分析[J].临床血液学杂志2022,35(05):348-353.DOI:10.13201/j.issn.1004-2806.2022.05.010.

[8]Kiran G ,Asma B ,Nikhil R , et al.CD19 negative precursor B acute lymphoblastic leukemia (B-ALL)-Immunophenotypic challenges in diagnosis and monitoring: A study of three cases.[J].Cytometry. Part B, Clinical cytometry,2017,92(4):315-318.

[9]Bansal S ,Sharma U ,Jain A , et al.CD19-negative B-lineage acute lymphoblastic leukemia: A diagnostic and therapeutic challenge[J].Indian Journal of Pathology and Microbiology,2017,60 (4):596-5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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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McComb S ,Ghahroudi A M ,Hay A K , et al.Discovery and preclinical development of a therapeutically active nanobody-based chimeric antigen receptor targeting human CD22[J].Molecular Therapy: Oncology,2024,32(1):2007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