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有何奇迹古怪?他从史料中钩沉出这本《安南想象》

8月17日,“创世·古南方·“非”非虚构——朱琺小说集《安南想象》新书分享会”在上海图书馆举行。本场讲座属于“2024年上海书展·名家新作”系列讲座之一,讲座由上海图书馆讲座中心和上海文艺出版社共同主办。古典文学学者、《安南想象》作者朱琺带领读者一道探秘古老绮丽的安南。

朱琺,1977年生于上海,古典文献学博士,执教于上海师范大学古籍研究所。热爱奇书,致力于域外汉文文献的研究,曾任《越南汉文小说集成》副主编。

《安南想象:交趾地方的奇迹、异物、幽灵和古怪》是朱琺继重述越南汉文小说的《安南怪谭》之后的第二本小说集。“安南”“交趾”均系中国古代对越南的旧称。不同于一般以情节为主的小说,在本书中,作者利用残存在中国古典文献史料的只鳞片爪,以奇崛想象,拼贴复原出据说曾存在于古老南方的诸般奇迹及古怪,共二十九种,重新辑录、书写古代中国人对遥远南方的想象与态度。

播客“忽左忽右”主理人,JustPod首席执行官程衍樑评价道:“南方多志怪,邈远雄奇的异闻怪谈,往往自带热带气息。朱琺这本新作,既可看作他多年来博览古籍的营造心得,也可算作一份对佚亡文献的文学化想象。翻阅数十篇短章,神游交趾与南洋间,颇得《搜神》《阅微》之趣。”

“为什么是安南?它既可能是一个知识,也可能是一种态度,是一种美学的趣味,是这本书我愿意把它称之为‘小说’的一个理由。”朱琺在讲座开始时说道。

安南与中国有着深厚的渊源。朱琺谈道,从秦皇汉武到唐宗甚至宋祖之前,越南的北部、现在北部湾的西边,曾经直辖于黄河流域的中央朝廷,相当于我们的一个省。所谓安南,正是那样一片土地。“安南”之名起源于唐朝。唐时幅员辽阔,设立四大都护府。唐代帝王希望四方太平安逸,分别把它们命名为安东、安西、安南、安北。关于安南都护府的记载至今还留存于古籍文献当中。

“唐王朝终结以后,天下四分五裂,群雄并起。至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他跟他的兄弟后来的宋太宗赵光义两人把天下荡平了,但所谓的荡平是打折扣的,北边并没有推到长城以北,燕云十六州后来也丢了,西边还割据出一个西夏来,南边从那个时候开始,安南就自立而成国。”朱琺说。

至于“交趾”,实际上是比“安南”更早的一个古称。“那块地方对北方的中国来说是非常野蛮的,野蛮到什么地步?他们可能连鞋子都不穿。当他们站着的时候,两个脚的大脚趾会搭在一起。所以交趾是北方对南方有欠文明或者认为彼地蛮荒,尚未纳入到文明体系中的想象,这个想象也延用了很多年。”

小说集《安南想象:交趾地方的奇迹、异物、幽灵和古怪》初作于2008年至2015年间,源自朱琺频繁往来于中越之间的“候鸟时期”经验,增删修订至今。采用“常见于古典文献、新用于小说”的双行夹注格式。属于21世纪的小说主人公们的经验,“包括但不限于懊恼、惭愧、缅怀、自嘲、惘然等等”,仿若一条暗线,闪隐其中。配有三十张篇末小图,均采自百年前越南出版的三语刊物《南风》杂志。

谈及新书,朱琺说,《安南想象》的内容有一部分是真的,而且所谓的真意味着它记载于古老的文献。“在古中国汗牛充栋的文献中,有关古代南方奇奇怪怪的各种样态,包括‘交趾’等等之类的种种记录,这些记录不见得都是真实的。”

朱琺说,从文献学科上讲存在两个层面上的真实:一个层面上的真实是事实是真,例如秦始皇统一六国;另一个层面是由于作者的认知有种种局限,写下来的书里面有一部分是非真实的内容,例如诸葛亮七擒孟获。“这就是所谓的文献之真跟事实之真之间的矛盾。换言之,我们会承认书上所写的,除了大家所认知的事实之外,也容纳了各种各样的想象。”

朱琺所做的便是,在中国汗牛充栋的文献中,把关于古老南方的记录重新钩沉出来。因为对古老南方的记录往往是只鳞片爪,可能一本文献里只有一句话甚至只有一两个词——把这些吉光片羽汇聚到一起,朱琺重新编纂写成了《安南想象》。

为何独在安南地区有飞象的传说?以“昆仑”为号的黑人,到底来自何方?为何送给汉代封谿令黄霸的口袋里会有一头酒醉的狌狌?为何出现在神农尝百草现场的龙,事后其他器官尽皆化去,独把脑子变成的树忘在当场?……这些古怪问题,都能在书中找到答案。

虽名为“想象”,其中却有现实的部分。朱琺更愿意将这种文体称为非“非虚构”。他说:“所谓非虚构就是记录现实。我们很容易把这个世界进行二元对立,非好即坏,非黑即白,有时候越南人也会这么讲,非南即北,他们那里自古以来会把中国称之为‘北国’,把他们自己称之为‘南国’,好像世界上就两个国家一样。我们知道这个世界可能要比二分法复杂得多,我愿意用我的时间来给大家展现,还存在着一个这样的层次。”

采写:南都记者 黄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