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行记】高师的门脸 | 张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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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高等师范学校(école normale supérieure)“貌”不惊人,这所创建于1794年位于乌尔姆街(Rue d’Ulm)的大学校门的“门脸”,还没有很多街头小吃店的店面大(上图,张生摄)。
和附近索邦大学的宏伟的罗马式穹顶和高大的立柱装饰的建筑相比,巴黎高师只有三层楼高的校园建筑甚至可以说是寒酸的。更让人惊讶的是,这个由低矮的三层楼房围合而成的小小的四方形庭院,几乎就是校园的全部,甚至比上海的很多中小学都要小很多。可是,从这个小小的庭院走出来的人,却有着伟大的力量,他们的思想有力地推动了法国的进步,世界的进步。
正因为高师人所具有的无远弗届的魅力,作为八十年代的文学专业的大学生,我当年也曾对高师毕业的萨特的呼唤通过自由选择来确立自身存在的存在主义痴迷不已,对高师毕业的罗曼·罗兰充满激情的《约翰·克里斯朵夫》所展现的那种通过个人的努力、不懈地奋斗以实现自我理想的精神向往不已。后来,我因为从事法国哲学研究,又“认识”了更多的高师人——梅洛·庞蒂、雷蒙·阿隆、阿尔杜塞、福柯、德里达、布迪厄、巴迪欧,等等,几乎灿若星辰。他们不仅在巴黎的思想星空,也在世界思想史的星空闪耀着持久而明亮的光芒。从八十年代到现在,他们对中国的文学、哲学、艺术的影响极为深远。
而在这些高师人中,很多人不仅仅是书斋里的学者,更重要的还是法国知识分子传统的发扬者和光大者,他们中多的是勇敢地介入现实的“哲学战士”或者“文学战士”。当然,高师还培养了很多了不起的科学家,他们的发现也有力推动了世界的进步。因为科学的创造更需要自由的心灵,更需要质疑学术权威和学术权力所构造的世界,而世界正是因为有了异议才获得了意义,人们也正是有了自由才能创新,才创造出了这个充满意义的世界。
尽管是6月份了,可这天还不是很热。陪我一起来高师的是我同济的学生朱麟钦,他现在高等研究实践学院读博士,因为他们学院和高师是联盟学校,所以对高师也很熟悉,他就带我在一台自动售货机上买了杯咖啡,然后和我在高师的院子里坐了一会。院子四周摆放的木质桌椅旁,有好几个学生在看书或者在对着电脑沉思。而四方形的院落的上空,则是无限广阔的巴黎的天空——这应该是一片自由思想的天空,否则,这小小的四合院怎么可能如此迷人。
我把高师的照片发给我的朋友们,忍不住感慨了一下:如今我们的大学校园动辄几千亩,有着堂皇富丽的校门,浩大的宫殿一般的图书馆,各种硬件设施也不可谓不先进,但是我们老师却往往被困在各种等级的课题里、各种名目的工程中,我们的学生也依然被各种考核各种绩点困在照本宣科的课堂里。如果老师和学生都动辄得咎,这样的大学即使进入世界前多少名,或者排在高师这样的学校之前多少名,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的老友谈瀛洲说,如果思想不自由,再大的大学校园也没用。
他的这句话让我心有戚戚焉。
    2024年6月22日,于11 Rue Beaugrenelle。 
【巴黎行记】是张生在笔会的专栏
  作者:张生
文:张 生图:张 生编辑:钱雨彤责任编辑:舒 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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