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岛全媒体首席记者 高芳
盛夏时节，一年一度的青岛啤酒节火热引爆，各地游客接踵而至，整个城市又成了啤酒泡沫欢腾的海洋。“我们管啤酒节叫做‘代驾的春天’。”滴滴代驾司机董炳柱这样形容。代驾司机们与啤酒节有着密切的联系，他们行走在每一寸霓虹灯影中，见证了“啤酒青岛”的生活镜像。
晚11点的“小高峰”
7月23日晚上8点左右，青岛西海岸金沙滩啤酒城西1门和西2门附近，代驾司机们站成一排。他们脚踩着电动车的脚蹬子，眼睛盯着啤酒城的出口，随时等待着有人向他们招手或者递来一个眼神，便折叠起电动车接单开工。
董炳柱所在的滴滴代驾，马甲是绿色底色白色反光条，安全帽是灰色的，折叠电动车是橘红色的，装行李的背包也是统一的橘红色，正面是一个带着公司logo的荧光屏。王丹喜欢背着背包，像个小学生一样。董炳柱嫌背着太热，总是把背包挂在车把上。
啤酒城里人流如织，代驾司机们的忙碌季节开启，收入骤然提升，脸上自然洋溢着喜悦。王丹总是一副笑呵呵的样子，他向董炳柱炫耀，“这几天下大雨，我是一天也不舍得休息啊，一晚上挣300元呢，有一天晚上挣了400元。”
休了两天的董炳柱说：“我没有你能吃苦，我怕出事故就没出车。”王丹接着向他讲述了自己的蹚水经历，“我昨天路过一个积水坑时，打开车门一边看着外面的水位，一边往前开。”
2011年，醉驾入刑，代驾行业得以迅猛发展。今年41岁的王丹做兼职代驾已经6年了，白天他在一家船厂做工人，每晚9点开始接单，啤酒节期间他把上线时间提前到晚8点。同龄的董炳柱则是全职代驾，比王丹早入职一年。董炳柱每天下午1点出车，干到下午四五点钟暂停。稍事休息，下午七八点钟再出车一次，啤酒节期间订单多，要干到第二天凌晨2点多钟才能回家。
董炳柱一般站在啤酒城的西1门和西2门附近靠活，因为这里有一个大型停车场，停放着上百辆汽车，每年他们公司都会派出五六十人的司机团队，在这个出口处接单。今年公司为了鼓励师傅们来接单，还搞了一个抽奖活动，一副扑克牌从4开始一排到花，抽到几就可以领到几元的红包。老K代表着最大的一个红包——58元。
每天晚上11点钟，代驾师傅们会迎来一个接单的小高峰。因为11点是啤酒城的关场时间，这个时间游客不能再进城，场内的游客陆续走出啤酒城，这也是代驾司机寻找客人的最佳时间。
7月19日开幕式当天，董炳柱接了8单，这打破了他平时6单的最高记录，而他所在的车队，有一个司机接了13单，“如果每天平均能接10单以上，在青岛就算是最厉害的师傅了，基本能排在前20名。”董炳柱羡慕地说。
跨省订单，等同“中彩票”
等同于见面问好，代驾师傅们见面就会问：“接了几单了？” 他们之间有时会很在意对方的单子。啤酒城外靠活时，几位代驾聚在一起聊天，其中一名代驾说：“昨天接了四单”，董炳柱质疑，“你不是跟我说只接了三单吗？”“是后半夜接了一单”，这名代驾慌忙解释，在场的人都笑了。
接单多少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运气。来自全国各地的游客走进啤酒城，尽兴饮用啤酒后，叫来代驾师傅，车行终点的远近，决定了代驾师傅这一单赚的多与少，这就相当于开盲盒。
有些司机师傅可以接到跨省的订单，一单赚几千元，等同于中彩票的概率。谁接到了这样的订单，都要在代驾司机群里广为流传好几天，引来同行的羡慕。
董炳柱的同事们就接到过去北京的、天津的、江苏的订单，这些游客在啤酒城游玩后，遇到紧急事情需要连夜返回居住地。
“7年里没有接到过一单跨省的活，运气不怎样啊。”董炳柱遗憾地说。
相比之下，王丹还是有点小运气的。去年啤酒节期间，他接过一单去青州，一对夫妻在啤酒城玩了半天，“坐上车后，他俩开始商量，在青岛住下吗？没定酒店，那还是回家吧。”听到客人最后的决定，王丹心里一阵窃喜，连夜送他们赶回了青州的家，“虽然累点，但是有钱赚就高兴啊。”
代驾司机与喝酒的客人被封闭在一个逼仄的空间里，也会闹出很多热闹的插曲故事。司机们会听到一些人的隐私，也会因为导航问题、态度问题产生争执。王丹说，他遇到最有趣的客人，是喝了酒吹牛的，老天爷第一，他第二。“他吹牛的时候，还得让我夸他，就跟说相声一样，需要我做捧哏。”
董炳柱有一次也遇到了一件趣事，那是刚开始做代驾时，他从啤酒城接上一个客人，车行驶没多远，有交警在路口测酒驾，因为在上岗之前代驾司机都要经过酒测，所以交警看到穿绿色马甲的董炳柱，认出是刚刚经过酒测的代驾司机，示意他通过。可是客人却不明所以，以为只要穿了马甲就可以不用测酒驾，借着酒劲执意要买董炳柱穿的马甲，见董炳柱一直摇头，客人一路加价出到了200元，“其实这件马甲公司定价是70元，当然也不能对外售卖。”
还有一次，董炳柱接了一个客人喝得酩酊大醉，到了家门口都下不了车，董炳柱就通过客服查到了他的紧急联系人，打通了他妻子的电话，但是妻子说家里有几个月的孩子，没法出门接他，于是董炳柱就把他连拖带背，送回了住在4楼的家。
游客们从啤酒城离开，一坐上车，也会问很多问题，比如附近有哪些好玩的景点，董炳柱会很自豪地介绍说：“西海岸这边有不少又免费又好看的景点呢，比如金沙滩，胶南的城市阳台，唐岛湾等等。”
当然很多客人也会咨询当地的美食，董炳柱虽然没有品尝过很多饭店，但是他从哪家酒店出单高，就能判断出哪家酒店客流量大，饭菜肯定做得好吃，也会把这样的饭店介绍给游客。
七年没进过一次“城”
“西海岸金沙滩啤酒城这几年变化还是很大的。”董炳柱住在离啤酒城5公里远的地方，往返啤酒城附近，他认为最大的改观是交通便捷了。“路变宽了，以前在啤酒城附近开车都走出不来，一堵车就是一两个小时，代驾司机是靠公里数计费的，看着表盘的公里数不动弹，心里真着急。现在很多道路变成了8车道，啤酒城附近有十几个停车场，靠活接单更方便了。”
董炳柱观察到的另一个小细节是演出多了，每天在啤酒城附近靠活的时候，能看到很多衣着靓丽的演员进出，啤酒城里歌声、音乐声不断，格外热闹。
在成为代驾司机之前，董炳柱是一名物流公司的仓库管理员，每天重复着同样的工作，“干了代驾后，每天都能接触新的面孔和新的故事，这让我觉得很有趣，干代驾已经不单单是我的职业了，成了我的爱好。”董炳柱坦言，收入的可观也是做代驾的动力。做库管员时一月工资只有固定的4千元，代驾后他一月能挣到八九千元，啤酒节期间可以挣到一万到一万二千元，“收入的增加，家人们也能过得更好一些。”
董炳柱有两个孩子，大儿子上初二，小女儿上三年，干了代驾后，董炳柱就与妻子分床睡，这样相互不影响，因为自己每天凌晨才能回家。早上孩子们去上学，也会刻意不发出大的声响，“他妈妈特意交代过，不能吵到爸爸睡觉。”
高收入的行业自然会引起竞争，“干这行的人越来越多了。”董炳柱说，见过一个很拼的同行，每天在线10个小时，都快累趴。“那种拿命拼着赚钱，没必要，疲劳驾驶也不安全。”
“老司机”董炳柱觉得赚钱也要讲究技巧，“在这里接单，到目的地后，你去哪找下一单，都是学问”。比如他下午会在一些热门大排档靠活，在这里发发名片，也能接到很多单，“最重要的是放下面子张嘴去问，我的经验是，客人在犹豫的时候，问他一下他就用了。”
等到晚上八九点钟董炳柱会把关注转移到啤酒城的派单，代驾平台会标注全市出单高发区域和代驾司机实时分布数量，“我会实时了解啤酒城附近的热点，标红说明订单需求量大，一般8点到11点啤酒节附近都会变红，司机们称这个时间段为黄金3小时。”
“7年里，我没进过一次啤酒城。”代驾司机董炳柱一直忙碌在城外。当天8点40分，他接到了那晚的第一个订单，坐上驾驶座，霓虹灯朝车内投射出五颜六色的光影，炫彩的街景让他与城市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