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把时光倒回至1937年12月的英国,那是查尔顿客场挑战切尔西的比赛。当天的雾很大,大到比赛无法继续下去,主裁判不得不吹哨提前中止。
查尔顿门将巴特拉姆完全看不到场上的情况,他甚至一直以为队友在围攻切尔西,导致自己这边什么状况都没有。然而尽管如此,全神贯注的他还是压低重心、弓起身子,随时准备扑向不知从什么地方飞过来的皮球,直到关闭球场的警察走近他,告诉他比赛已经结束的实情……
巴特拉姆在自传里也对此事进行了回忆,还表示“我看不清身前是什么情况,只能聚精会神的守着门,这是我的职责。”
现在看来多少有点荒唐的趣事,也从另外的角度阐述了守门员位置的特殊性——孤独,是足球赋予他们的使命——切赫、莱诺等人接受采访时,也从不同角度佐证了这点:守门员,几乎是足球场上最孤独的角色。
然而正是这种孤独,让这个群体更加特殊,也让他们的伟大有了一丝与众不同。
接下来,我们不妨走进门将的世界,领略他们“孤独”背后的故事。
“如果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我还害怕什么呢?”
“Boom!”
除非在场且近距离亲历,否则你不会清楚当斯蒂芬·亨特的膝盖撞向切赫的脑袋,这一声有多么恐怖——那是来自于雷丁门将的大脚开球,尽管它飞跃了几乎一整片球场,但亨特觉得自己还有机会——当切赫勉强着爬出球场;当他被担架抬回更衣室;当他被救护车送往最近的医院;当颅骨凹陷,甚至骨头碎片险些触及脆弱的大脑和血管;当手术最终成功……感谢命运眷顾,让这出不幸没能成为足坛的悲剧,也间接成就了之后的切赫。
术后很长时间,切赫甚至不能清晰和明白地通过说话表达自己想法,当然除了身体明面上的创伤,这次冲撞给他带来的心理问题恐怕需要很长时间去慢慢抹平。
与最初的猜测大致相同:甫一回到训练场,切赫周遭的声音便开始多了起来:“他还能回到曾经的水准吗?”要知道在挑剔的英媒眼里,光是带上头盔参加比赛这件事,就足以让评论员大放厥词:“他已经失去了信心。”
对于质疑,切赫也没有逆来顺受,在天空体育的采访中他就表示:“如果什么都不记得了,那我还害怕什么呢?”
2004年,阿布的切尔西大肆招兵买马,切赫就成为球队加强实力的重要一员。尽管顶着法甲赛季最佳门将的名头,尽管创下了蓝军史上守门员身价的纪录,但他真正打动穆里尼奥和切尔西球迷的,还是身高和看起来与之不怎么匹配的敏捷反应,于是切赫赢得了与库迪奇尼的竞争,顺利开启了自己的切尔西生涯。
随着摧枯拉朽的英超两连冠,切赫也和德罗巴、兰帕德、特里等人成为铁血蓝军的肱股之臣,高大、敏捷、强壮、勇猛是他的标签。在斯坦福桥,每个人都相信球场上的他们无所不能。
必须得说一下,来到英超的首个赛季,切赫完成了24次零封,他把守的大门仅仅丢球15粒,这两个数字迄今没有被打破。
通常来讲,身材高大的门将往往下地技术会有问题——庞大的身躯令他们距离地面更远,因此也常困扰于贴地球或者近距离的射门——但切赫没有这样的困扰,曾担任冰球门将的他,早已练就灵活的手脚功夫。
我们回到他的那次头部重伤。
2007年1月与利物浦的比赛,切赫在恢复训练数日后回到首发,切尔西输球了,但在之后,切赫完成了连续810分钟不丢球的纪录。若谈及足坛逆境下永不放弃的佳话,切赫的经历绝对值得一提:2007年、2008年连续两次欧足联最佳门将的奖项就是最好的例证,当然这个奖项他并不陌生,受伤前的2005年,也是切赫。
2012年对切赫来说是特殊的,在他职业生涯无数次的扑救中,这年发生的两次尤其令人印象深刻。足总杯决赛面对卡罗尔势大力沉的“头球抽射”,切赫单掌将其化解;欧冠决赛面对罗本的点球,切赫将他牢牢压在身下。后面的故事,都成了历史。
没有人能敌过时间,这道理在成王败寇的足球世界里尤其明显,即便生涯稍长一点的门将位置也概莫能外。随着伤病增多和状态不可避免的波动,切赫逐渐成为库尔图瓦的替补。14-15赛季英超,在仅有的7次出场交出4次零封,且扑救成功率丝毫不虚任何其他门将的数据后,切赫转投阿森纳,继续证明自己“廉颇未老”。
在酋长球场,切赫仍然能拿出非常稳定的发挥,在帮助球队2次拿到慈善顿和1次足总杯后,切赫选择了退役。时也命也,切赫告别战面对的是他无比熟悉的切尔西,欧联杯决赛的舞台,1-4的比分让他告别时刻多少显得落寞,但看着昔日队友在领奖台上的欢跳,大风大浪一笑而过的切赫,显然早已学会释然。
时光荏苒,再次谈起切尔西和阿森纳,切赫很坦率:“当时引进我花费的钱比切尔西历史上任何一名门将引援都要多,这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它永存我心。这里就是我的第二个家,我为我们在英超留下的记忆而自豪。”
“还有阿森纳,我喜欢在那里的日子,喜欢在这里的每一分钟,因为比赛总是很激烈。我喜欢球队的历史和传统,也很开心曾加入阿森纳。”
“巴西人不善守门”
桑巴足球能生产处各种各样的足球天才,无论前锋、中场还是后卫,巴西人总有源源不断的球星为人所称道,但在门将位置上,这个国家似乎很少有能令人叹服的名字,直到两个人的出现才改变了这一固有观点:塔法雷尔,以及迪达。前者开拓了巴西门将在欧洲的市场,后者则随俱乐部走向辉煌。
尽管出生在足球王国,但迪达一开始并未与足球结缘。相比之下,他更喜欢排球,当然凭借出色的排球功底,迪达也很快适应了守门员的位置,也收到了巴西很多俱乐部的邀约。经历维多利亚、克鲁塞罗、卢加诺(瑞士球队)后,迪达1999年转会AC米兰,并被回租科林蒂安继续锻炼。
尽管其间伴随着与利兹比赛的超低级失误,以及假护照事件的影响,顶着世界杯冠军成员的光环,回到AC米兰的迪达还是用优异的表现赢得了安切洛蒂的信任,也幸运地因为阿比亚蒂受伤而成功上位。
02-03赛季欧冠决赛,面对与尤文图斯的点球大战,迪达神勇扑出特雷泽盖、萨拉耶塔和蒙特罗踢出的点球,成为球队问鼎冠军的最大功臣——赛后尤文主帅里皮坦言因为迪达出色的扑点能力,自己麾下有4名球员拒绝主罚点球。
顺理成章,迪达也进入金球奖候选名单,面对如潮的赞誉,他倒也非常平静:“很荣幸。当然我清楚自己没机会得金球奖,名单上有很多杰出的球员,能被提名已经荣幸至极。”
接下来两个赛季,迪达延续了自己的出色发挥——比如03-04赛季仅丢20球帮助米兰联赛夺冠,自己也成为第一位当选意甲最佳门将外国人。
然而欧冠赛场的失意也是迪达和AC米兰不得不面对的现实。如果被拉科鲁尼亚的逆转还不够刻骨铭心,那伊斯坦布尔之夜的利物浦一定让人噩梦连连。尽管迪达的表现并没被人太多诟病,尽管那个夜晚注定是属于杜德克,属于利物浦的。
从此,迪达的伤病和失误开始增多——失误你懂的,守门员的天敌。
对于米兰来说,无论是颗粒无收的05-06,还是重整旗鼓成功复仇的06-07,迪达的表现并没有太大起色,反而在浑浑噩噩中将主力位置拱手让出。
2010年夏天,已经边缘化的他选择离开。
恢复自由身的迪达仍想在欧洲尝试续写自己的职业生涯,然而始终无人问津的萧瑟里,迪达蹉跎了两年,终于回到巴西,先后为葡萄牙人、格雷米奥和国际队踢球,并在2015年正式退役。
评价迪达,或许与他曾经共事过的门将教练韦基的表态更加客观:“布冯与迪达,他们两个都是杰出的门将,都是世界最佳,是同时代其他人所达不到的水准。”
“技术上看,也许布冯更加依靠本能,迪达则善于思考。我对曾训练他们感到骄傲,他们的出色功劳不在我,而在于他们自己的DNA。”
“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迪达不可思议的杰出表现,从没得到过评论家的重视。”
阿根廷的“法外狂徒”
他从因凡蒂诺手中接过奖杯,与一众贵宾握手,然后将“金手套”放在裆部,脸上的表情诙谐、坚定,而且骄傲。
这一幕发生在2022年世界杯决赛后的颁奖典礼,故事的主角是达米安·埃米利亚诺·马丁内斯,南美足坛的又一位“疯子门将”。
事实上,南美从来不缺少疯子门将:坎波斯、伊基塔、奇拉维特,相比之下,精于任意球的切尼则显得正常了许多。阿根廷门线上也从不缺少疯子:1998年的国门罗阿,因为宗教信仰的缘故,曾经干出来坚信末日将至,基督复临,为此一度在与马洛卡有合同在身的情况下宣布退役,回到阿根廷乡间静修的事儿。
疯不疯?
马丁内斯也不遑多让:与里尔球迷的怼脸挑衅,世界杯决赛对楚阿梅尼的扔球把戏,踢曼联对B费那句搞心态的“让C罗来罚”,以及那个姆巴佩玩偶,无一不印证了马丁内斯的“疯”。
然而也就是这种“疯”,造就了他与众不同的独特气质,也让潘帕斯球迷爱了个神魂颠倒无以复加。
那么这位专搞对手心态的“混不吝”,是怎么养成的呢?
早在2010年,还未满18岁的马丁内斯便来到英超,加盟了阿森纳青训营。然而在这里,迎接他的不是职业生涯的一路坦途,而是不断被外租到各种球队,以及枯坐板凳席,和无休无止的陪练——什琴斯尼、法比安斯基、奥斯皮纳、切赫、莱诺,都是他曾经无法越过的山丘。
所以19-20赛季,足球在疫情冲击下重启后,当莱诺被撞伤,意外成为主力门将的马丁内斯才在帮助球队夺冠后喜极而泣,那种五味杂陈,恐怕除了他自己,没人能懂。
2020年那个夏天,马丁内斯毅然与阿森纳作别,决意转会阿斯顿维拉。尽管他刚刚再帮球队拿到社区盾,但已经下定的主意,没法改变了。
他说当初加盟阿森纳是为了家庭,他曾目睹父亲因入不敷出而深夜落泪,因此决定早早担起养家的重任。当日子在不断外租漂泊中变得寡淡后,他决定转会,这次是为了自己。
树挪活也好,时来运转也罢,新的环境给马丁内斯带来了新的改变,他在国家队的运势也开始上扬。
主力门将阿尔马尼感染新冠,早早便有过入选国家队经历的马丁内斯,终于在10年后迎来了出场机会。接下来的日子里,马丁内斯与梅西一前一后遥相呼应,成为阿根廷拿到美洲杯、世界杯的关键人物。
于是每每到了关键时刻,马丁内斯便总能搞出挑衅对手,并利用对手心理波动,自己占领心态高地的“出色把戏”——这位对手眼中钉肉中刺一样的“混蛋”,则是队友心中的门线怪兽。
当然,如果你认为马丁内斯只会些搞对手心态的“小把戏”,那就大错特错了:现代门将需要的反应速度、脚下技术、高空统治力,以及禁区覆盖,马丁内斯样样都有,而且一样也不差。除此之外,他面对点球时的扑救成功率,足以让任何对手胆寒。
那,我们该如何评价大马丁呢?一个超级门将?一个混蛋?一个疯子?好像都行,但谁在乎呢~
与文豪同名的悲情角色
“很难用语言去描绘那种感觉,仿佛置身云端,感觉自己站在世界之巅,整个人生都在眼前一幕幕闪过。你手中承载着历史的重量,奖杯已经足够沉重了,但从历史的意义来说更是如此——这是双关语。”
回忆2018年世界杯,法国队门将洛里如是说。
然而尽管以队长的身份举起大力神杯,洛里的世界杯经历依然被人诟病——冠军成员里面最混日子的一个,这是当时占据很大声量的评价——的确,如果没有那些失误,洛里所提升的,不只是印象分而已了。
然而剖析洛里之前,有必要从他的出身讲起。
父亲是银行家,母亲是律师,二人社会精英一般的存在,让洛里从小就比其他人过得精致。加之与生俱来的运动天赋,洛里早早在网球上表现出非常高的造诣,甚至法国网坛也对他报以期望。
闯入足球世界,或者说足球闯入洛里的世界,让一切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年幼的他也希望能够在足球上深挖下去。尽管遭遇了不小的阻力,但作为洛里最好的武器,纯真和质朴终于还是打动了父母,他开始了自己的足球之路。
多米尼克·巴拉特,这位前法国国门是洛里生涯中没法忽视的名字,这位前法国国门当时在为尼斯工作,并游说洛里“加入我们吧”。13岁那年,洛里终于放弃网球,开始接受正规、系统的足球训练。
尼斯、里昂,随着场上表现越来也突出,洛里也受到了来自英超的审视目光。2012年,洛里转投北伦敦球队托特纳姆热刺。白鹿巷的日子远不如想象般美好,尽管也曾杀入决赛,但很明显,热刺从一开始就不是洛里功成名就的最佳舞台。
然而即便如此,洛里也丝毫没有抱怨命运,反而屡屡以顶级的表现力保城门不失,也证明自己绝非沽名钓誉之辈。拜早年间曾学习网球的经历所赐,洛里在场上拥有极大的活动范围,加之对出击时机的精准把握,洛里可以说是一名“清道夫门将”。
当然相比优点,洛里的短板也尤其明显:相较于其他顶级门将,洛里的脚法稍显抱歉,他的出球能力和大脚准确度都有待提高。除此之外,作为一名门将,缺少霸气也让他常常被人质疑:你怎能指望一个没有主意的人去指挥防线呢?
这与洛里的成长环境有关,他自己也坦言:“我在谨慎中长大,不喜欢凸显自己。”也正是这样低调的性格,造就了我们所认识的洛里:沉稳、不善言辞,却也隐忍,坚持自我。所以他能在热刺走马灯似的主帅更迭中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也能得到“强硬吝啬鬼”丹尼尔·列维非常友好的态度。
回到前面那段对世界杯的谈论,不止夺冠时刻,洛里还聊到了2022世界杯的记忆:“我花了相当长的时间来消化这些。当然我也永远不会忘记,我们在2018年赢得了世界杯,然后下一次又参加了决赛,这已经相当了不起。”
“在那之后,一切都为我做好了退位的准备。更衣室已经有领袖和能够担任队长的球员,还有德尚的续约,一切都让人感到放心。”
“是时候了。”
说到最后,洛里还总结了他与世界杯的特殊关系:“当谈到世界杯和我时,这是一段终身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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