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它的那一刻,书名和书影以极强的感染力瞬间吸引了我。这是一部情感与理智兼备的小说佳作、一个关于书的魔力与人类毅力的故事、一首关乎图书馆职业精神的圣洁诗篇,充满着悲剧的美感。我相信它一定会让你落泪,但泪中也会有喜。故事发生在二战时期的波兰,作者以真实事件、真实人物为基础,在大量实地调查和采访的前提下,给读者展现了奥斯维辛集中营灾难深重的历史。小说采用第三人称展开叙述,透过蒂塔的眼睛去看奥斯维辛的真实图景,贯穿了二战初捷克犹太人被迫害的布拉格时期、泰雷津大迁徙时期和奥斯维辛灭绝营时期,直至自由后的和平时期,可谓一部二战期间捷克犹太人的受难简史。
书的开篇就让人难以控制对暴力专制下民生的悲愤。作者以悲怆的叙事笔调统领全书,并将其融入人物的性格塑造中,有力的叙事视角和流畅的叙事方式,以及译者对当地历史和文化的深刻了解,都从多个层面呈现了该书的创作意境,作者坚实的创作底蕴可见一斑。这部历史小说不但给读者呈现了一部惊心动魄的集中营生活档案,揭露了纳粹主义对人类犯下的惨绝人寰的罪行,另一方面也展现了犹太民族在面对命运考验时所迸发出的人性的善、坚韧与爱。书的封面设计让人震撼,一个瘦小的身躯在黑深厚重的铁门下显得如此单薄,但门开的那一刻,射进的是灿烂无比的阳光。这其中,影射的含义直白明晰:小小图书馆员为人们打开了一扇通往明天的门、一扇充满希望的门、一扇阳光驱除阴霾的门。她敢于在黑暗处寻找光明、守护光明并释放光明。读完全书你会发现,在她的身上闪烁着我们一直在追逐的精神。
勇敢
这个发生在集中营的故事,情节起伏并不大,但却时刻紧扣人心,内中不乏极其恶劣的生存环境与惨无人道的杀人场面描述,那段苦难深重的历史就这样在文字间一点点重现。这里不是血雨腥风的战争前线,但这里是独裁者向手无寸铁的人们施行屠杀的工厂。这一行行带血的文字,让人不忍卒读;这一路飙升的死亡记录,让人无法直视;这里的日子不叫生活,最多只能算活着,人们连生与死的尊严都几乎被剥夺殆尽。而这个严格意义上不算是图书馆的秘密图书馆就隐藏在这样一个充斥杀人恶魔的血腥之地,它包含了8本破损的实体书、6本饱受摧残的活体书、一个14岁的图书管理员,外加一个隐蔽在地板下的土坑,它们破旧简陋,根本不成体系。
女孩蒂塔和父母一起被送进了奥斯维辛集中营,随后以她的勇气和胆量得到营地负责人的认可,成为集中营家庭营地的小图书馆员。接下来的日子里,她经历了父亲病死、营地看守弗雷迪·赫希“自杀”、集中营生死分组和大屠杀等等常人难以想象的煎熬,但她一直抱着坚韧的信念守护着她的图书馆。这个小图书馆和小图书馆员帮助身处人间地狱的孩子们度过了恐怖黑暗的生活,带给他们点滴的希望和寄托。
在这里,每撑过一天,闯过一次检查,都是赢得一场战斗;在这里,仅有的8本书是他们集体的盟友,会让他们忘记铁丝网的恐惧。当蒂塔把书郑重交给老师的那一刻,图书馆的服务就开始起作用。“管理图书馆需要勇敢的人……”营地负责人的话一直在她心中萦绕,“我们需要的是那些面对危险虽然发抖但不退缩的人,是那些考虑到危险因素之后仍继续前行的人。”因了这一番话,当面对死亡逼近和欺骗遍野时,她能够冷静思考,这是勇敢之人才有的胆量。在她身上,勇敢之歌没有休止过,这份勇敢,在现今竞争激烈的社会依然珍贵,在面对没有硝烟的战争时依然具备能量。
责任
从美丽的布拉格到惨无人道的泰雷津,天堂入地狱般的转变,对于一群少男少女是多么大的心灵创伤!水深火热的生存环境下,语言和文字的力量看似薄弱无力,实际却远超机枪炮弹。闭锁的集中营内,书成了时间机器,把他们带向远方,而这比任何一样东西都更珍贵。书成了他们的慰疗之方,几个月的时间里,上百个孩子在世界地理中漫游,走进了历史,学习了数学,有的还走进了一些编造的故事。蒂塔相信这些书是有生命力的,她有责任和义务保护这些生命,因此她一遍遍地把书修补好。极少的书确实带来了很大的效果,他们的生命也因此变得丰富多彩。她一直在战斗,即使在危险一步步加深的情况下,她想的最多的仍然是如何把图书馆的书管理得更好,得到更好的利用。
不幸的童年催生了坚强的生命之花,小蒂塔的生命因为图书管理员一职变得宽广且丰沛。死亡随时降临的年代,她没有豪言壮语,也没有因恐惧或冲动做出无畏的牺牲。她亲眼目睹了父母双亲相继离去,父亲弥留之际,她想法借来男装混进营房看望;和母亲相依相伴的日子,他果敢替母亲逃过一劫;母亲病危之际,她放弃一切陪伴她。而在自己命悬一线之时,她想到的是她负责的图书馆,甚而想到自己应该在书中夹个字条“照顾好它们,它们也会照顾好你。”一切的一切,缘于让人感佩而振奋的责任感。责任感,是那样朴素而又难能可贵。歌德曾经说过:“责任就是对自己要求去做的事情有一种爱。”知道自己的责任之所在,将这份爱挥洒到极致,我们才会获得一种内在的平静和充实。
情怀
蒂塔也是一个情感丰沛的女孩,敢怒敢恨,敢做敢为。当目睹父亲被集中营残酷的现实逼向死亡,她愤怒了,情绪失控,咆哮过后拒见任何人,蜷在阴暗的角落捧起破旧的《好兵帅克历险记》。坦言说,她并不喜欢帅克,但阅读的过程给了她心灵上的慰藉,她和帅克间有了无言的约定,慢慢成为了朋友。面对残酷的现实和未知的将来,尤其是营房负责人弗雷迪突然的“自杀”死去,女孩也曾经迷茫、焦虑,她苦苦思索,力图寻找真相……
伴随故事情节的延伸,作者采用了情境描述与心理描写相结合的手法,让读者深入主人公的精神世界,体会她的悲哀与痛苦,无畏与辛酸,继而在心灵上产生一种“休戚相与共,荣辱一时同”的感受。蒂塔用她的亲身体验告诉我们:在灭绝人性的人间地狱中,在每天都要面对死亡的威胁下,文字以它的韧性缓慢地穿透着冰如寒石的现实,给人带来了宁静和力量。这个瘦小的捷克女孩,凭借一颗勇敢的心,等到了战争的结束,唯一的亲人却没能逃脱疾病的魔爪,又离她而去。她必须再次面对废墟和孤独,但命运的打击没有让她屈服,经历过生死劫难的她勇敢地面对一切,因为她知道,生活的底色本是艰难,再苦再累也不能泄气。她坚持下来了,命运安排她和奥塔这本集中营图书馆的活体书再次走到了一起,牵手走过五十五个艰难但幸福的春秋。
一部文学作品,能影响和引领人们的共同心声与世道人心,这就是哲人常说的无用之用乃大用。通过该书的阅读,我对人类历史有了更为切近的认识。因为同是图书馆员,我对主人公更多了一份情感,从捧起书的那一刻起,我的心就和奥斯维辛的这个小图书馆员紧紧拴在了一起。我牵挂她的安危,佩服她畏惧中的勇气和机警,更感动于她和他们的一举一动。罗曼·罗兰曾说: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在认清生活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相较于纳粹分子集体杀人手段的极其残忍和杀戮人数的惊骇耸人,这个小图书馆员撑得起“伟大”二字。她,无疑是一名英雄。
从事图书馆职业以来,一直在审视自我:什么是图书馆员应当具备的职业精神?在这本书里,我得到了一个可贵的解答,那就是奥斯维辛的小图书馆员蒂塔所昭示的——勇敢、责任与情怀。安东尼奥·G·伊图贝此书呈现给读者的,不仅仅是犹太民族历史上苦难与勇气的一座里程碑,他同时也关照了我们所有人:当一个人心存勇气,胸怀责任,任何的困难恐怕都不足以让职业情怀疏离。现在,请让我们以勇敢的名义,带着一份责任与情怀开启本书的阅读。
(本文作者:程桂练,就职于淮阴工学院图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