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老君山下看法国当代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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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见兴奋。再见茫然。


不知道你会不会跟小都一样,每次逛当代艺术展览,整个人身心如临考场。刚开始见到作品的时候,有一种手足无措的兴奋,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左看右看,人就给整懵了。


眼前的每件作品拆开来,一些部分似曾相识,聚拢就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具体指向又是什么?手掌捂嘴,指拇战术性敲打脸蛋儿——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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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知美术馆上了新展“回到当下”,展览集结了来自10个国家25位新锐艺术家/组合的60余件当代艺术作品,有绘画、装置、雕塑,还有影像等多种媒介,可以说,把当今法国当代艺术的新锐艺术家面貌带到了成都。


这次抱着涨见识的心情,我来到知美术馆。





小都本以为在“回到当下”又会接收法国当代艺术的肘击。结果,看完后,我发现这场展览没有想象中那样难以理解。


对知美术馆有一定了解的朋友肯定知道这座美术馆由建筑大师隈研吾设计,从负一楼盘旋上升至三楼,空间采光也随着日照从暗到明的变化着。


“回到当下”的策展人伊万诺·克鲁格利用了美术馆的空间格局,策划了“深渊”“绽放”“抽象”三个篇章。




01/

第一章:深渊


在地底最深处,铁被开采,利维坦用炽热的目光点亮史前洞穴的岩壁,在那里,艺术先驱们将最初故事娓娓道来……



这次展览就以人类艺术发展的大概念来贯穿,像知美术馆负一楼光线比较暗,策展人脑洞大开觉得好像是深渊、洞穴。基于这样的概念,这章的作品基本围绕着小主题进行延展、表现。


那么,说到深渊、洞穴这两个词,你会想到什么呢?既然概念框定了,围绕关键词来联想便是:各种金属、矿物以及混沌的地底、纷乱的植物(这很像是写作文、写文案做的发想练习)……如同盘古开天的蒙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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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代入了这样的视角再来看这些当代艺术作品,显然,艺术家自己的创作理念就退到了次要位置。因为策展人根据自己的理解,对艺术家们的作品进行了全新梳理、编排、陈列,换句话说,就是二次创作。


所以,作为观者的我们只需要跟着这条显性逻辑,能在“深渊”“洞穴”里感受着不同的感受。比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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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眩晕后(处女作)》,埃德加·萨林,2024,布面颜料,375  × 610 cm


这件叫做《眩晕后》的画作,充满了纷乱的色块以及粗糙的质感,你可以想象成这是艺术家埃德加·萨林对人类所生存的史前环境的演绎。


类岩石、矿物质的炭笔画,亚历山大·朱通过画作表面的纹理质感加深了一种寂静感以及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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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利维坦 XVI》,亚历山大·朱,2022,纸上炭笔、清漆、木质画布框、铝框,110 × 150 cm

右:《利维坦 XIV》,亚历山大·朱,2022,纸上炭笔、清漆、木质画布框、铝框,110 × 150 cm


在满是岩石块、矿物质的混沌大地上,长着绚烂开放的向日葵等植物。这是艺术家雨果·席勒用混凝土、木材、金属等建筑工业材料创作出的《花田》,象征野性的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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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田》,雨果·席德,2024,混凝土、木材、颜料,182 × 132 cm


《维纳斯之花》《歌线果实》《禁果》等生长、结坠,这是艺术家玛莉·德维尔潘按照自己所听歌曲与音乐的节奏创作的作品,这些图画在艺术家看来有自我的内在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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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禁果》,玛莉·德维尔潘,2023,布面油画,134.5 × 206 cm

中左::《歌线果实》,玛莉·德维尔潘,2022,布面油画,160 × 130 cm

中右:《粉红主义》,玛莉·德维尔潘,2021,布面油画,140 × 202 cm

下:《维纳斯之花》,玛莉·德维尔潘,2023,布面油画,206 × 134 cm


另一边,艺术家马蒂斯·梅斯尼尔用焊接、打磨等工业技术,在一块金属钢板上描绘了一幅“沼泽”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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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沼泽》,马蒂斯·梅斯尼尔,2023,钢,170 × 400 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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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片蛮荒、野性的自然里,一切遵循着自然界的音律、节奏正盎然形成并生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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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了,亲爱的》,玛歌·梅耶,2023,布面油画,100 × 120 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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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美杜莎》,劳拉·加西亚·卡拉斯,2024,布面油画,92 × 68 cm

中:《力娇酒》,劳拉·加西亚·卡拉斯,2024,布面油画,92 × 68 cm

右:《泛视》,劳拉·加西亚·卡拉斯,2024,布面油画,92 × 68 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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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他们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玛蒂尔德·阿尔布伊,2023,染色木、蜂蜡、银器,180 × 7 × 7 cm

右:《你能听到(我)吗?》,玛蒂尔德·阿尔布伊,2024,染色木、蜂蜡、银器,150 × 39 × 10 cm


正是这样莽荒无序又生命力盎然的史前环境中,原始人在岩洞中凿刻、磨制,用矿物颜料涂绘出最早的绘画作品。


展览艺术家贾斯汀·埃马尔德就利用肖维-蓬达尔克洞穴的科学数据库,训练人工神经网络来生成、创作了全新的史前图像。它像是我们在历史书、美术书上学习过的史前壁画,实际上,却不是,而是艺术家“喂”给电脑创作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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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度幻想,从图像的起源开始》,贾斯汀·埃马尔德,2022,影像装置,12分钟


的确,有时候,当代艺术就像读诗歌一样,那断层的逻辑、跳跃的字眼让人发懵,用编辑部李可以的话来说,就是“一看一个不吱声”,那就遵循策展人试图呈现的概念来纵览展览,或者,你自己的个人感受去阅读,去感受,去联想。没有对与错。




02/

第二章:绽放


电梯攀升,在这里,金属和矿物质的种子生长出一片野生花园……



回到展览本身,展厅最底层摆放着法国艺术家雨果·阿维戈创作的电梯装置,这件作品高14米,从地下一层贯穿了知美术馆的中庭到顶层。


电梯门上面有“焦虑”两个字,因为艺术家有电梯幽闭恐惧症,所以,平时尽量不坐电梯,这次展览是他希望能克服自己的电梯恐惧症就做了这件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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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降机》,雨果·阿维戈,2024,移动电梯、综合材料,高约14米


有意思的是,这件代表着艺术家个人焦虑的作品放置在展览中,被策展人克鲁格比作是“神话般的电梯之旅”。这部电梯不仅仅是一台机械装置、艺术家的个人焦虑之源,更是一个象征性载体——电梯每到达一层都代表着不同的艺术表达和哲学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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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第一层第一章是尘世,那第二章就是另外一个境界——这是一片盛放的世界。


沿着走廊往上走,走廊墙面都是静物绘画。刚开始的第一幅《机械静物画》,也就是《花田》的作者雨果·席勒创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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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械静物画》,雨果·席德,2024,混凝土、木材、颜料、 机械齿轮,132 × 92 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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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幅作品依然采用了各种融合材料,体现了艺术家历来坚持的理念“打破绘画跟雕塑的界限”。但是,这一次,他为画面里的水果安装了齿轮,按动开关,画面里的水果就滚动起来。


喏,开关,就在画的角角上。


混凝土、木材、金属的使用本身作品本身比较厚重、立体,齿轮的加入又增加了作品的空间感。


接下来,就是阿卜杜勒哈克·贝纳卢的布面油画作品。同样是,描绘日常生活的静物,他似乎更喜欢聚焦吃了一半的橘子和散落的水果皮,周围还会堆放塑料瓶、木材等杂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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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蓝葡萄》,阿卜杜勒哈克·贝纳卢,2024,布面油画,58 × 70 cm

中:无题,阿卜杜勒哈克·贝纳卢,2023,布面油画,40 × 50 cm

下:无题,阿卜杜勒哈克·贝纳卢,2022,布面油画,60 × 50 cm


水果放在画面中央的构图、灰暗的色调、居中的光线,造成一种逼仄的框架,人不禁把目光放在画面中央。


沿着走廊一路看上去,是艺术家劳拉·加西亚·卡拉斯描绘了花卉绽放的生命图景,她在画布上层层叠加,上一层消失于下一层的覆盖,色调也从明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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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最后的微笑》,劳拉·加西亚·卡拉斯,2023,布面油画,162 × 114 cm

右:《巨人》,劳拉·加西亚·卡拉斯,2023,布面油画,162 × 114 cm


在走廊的角落处,有一朵孤零零的花特别引人注意,不管是男性、女性朋友,都不吝惜地跑过去为它拍上一张照。这是阿波利娜亚·布罗切创作的《不要把它给别人》。


这朵花是陶瓷材质制作成的,花芯长着一双二次元式的大眼睛。整朵花安放在青铜花茎上,花茎上装饰着大量的装饰品,比如:蝴蝶、叶子等,而花朵呈一定角度倾斜,观者看过去跟这双眼睛有一场盲哑的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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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把它给别人》,阿波利娜亚·布罗切,2023,青铜、陶瓷、贴花印刷,65 × 32 × 25 cm


在通往楼上的走廊,西里尔·德邦跟马蒂斯·梅斯尼尔、贾布里尔·布赫奈西三位艺术家的作品被策展人组合在一起展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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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蒂斯·梅斯尼尔就是我们前面提到喜欢在钢板上创作的那位艺术家。


西里尔·德邦的作品就比较幽默了,棋盘格子大的画面十分迷你,有发芽的土豆、苹果、梨子等我们日常吃的水果蔬菜……看到他作品的人们都嘿嘿一笑,觉得——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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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佐林》,马蒂斯·梅斯尼尔,2023,钢,30 × 20 cm × 8

《吃到饱(系列作品 30 件)》,西里尔·德邦,2023,木板油画、陶瓷、油彩、日本纸、木材,尺寸可变


其实,他在创作里将艺术史、儿童读物和B级电影原型融为了一体,所以,水果、蔬菜呈现出了怪诞、扭捏的造型。而且,每件作品画面外都有一个陶瓷材料的框,画面里的主角就像是棋子,也在经历自己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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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花束Ⅱ》贾布里尔·布赫奈西,2024,油画、粉彩,60 × 50 cm


通篇看下来,整个章节的作品选择都偏向写实,扣合“绽放”的概念,这些作品大都跟花朵以及水果、蔬菜等静物有关,试图用日常之物来阐释盛放的状态。




03/

第三章:抽象


电梯最终抵达通往无限的顶层。在这里,人工智能具有预见性,光线分解成版蓝色彩,外在形态消失进入另一维度……



随着电梯上升,楼层增高,就进入了展览的最终篇章。同时,展出作品转向更抽象的概念,不再指向明确的实物、实体。


这章的开头便是一幅来自艺术家萨洛梅·夏特里奥与AI共创的作品。她很早便开始尝试用AI进行创作,因为电脑创作出来的图像充满了不确定性,所以,她对全新的创作形式充满了热情和好奇。


据说,她每天几乎抱着电脑睡觉,第二天醒来只想迫不及待看见AI到底会创作出什么样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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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时光 2》,萨洛梅·夏特里奥,2023,油彩、冷珐琅、切割铝板,210 × 176 cm


这确实有点“疯”,但是呢,她又不满足单纯的AI创作,在电脑制作的虚拟数字图像基础上,还会进行再创造。于是,有了展厅里这件《欢乐时光2》。


乍一看,闪烁的光泽、流动的成像,颇有虚拟数字图像的质感,而走近看,这似花非花的图像沾着艺术家后期涂抹上去的油彩颜料。


拒绝技术带来的绝对悲观情绪,萨洛梅·夏特里奥尝试着用一种积极的态度在技术中寻求机会,通过共创艺术作品这种方式来寻求人类与技术的亲密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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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年,像萨洛梅·夏特里奥这样与AI共创已不是一件新鲜事,越来越多的艺术家也在进行尝试,甚至还有诗人、作家跟AI共同写诗、小说。再早两年,这听起来很不现实。


另一边,阿拉什·哈纳伊在自己创作的“数字绘画”系列里,复制了20世纪60年代至80年代巴黎郊区的景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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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无题(双联画)》,玛歌·梅耶,2023,布面油画,22 × 27 cm × 2

中:无题,阿拉什·哈纳伊,2024,布面喷墨,200 × 100 cm × 2

右:无题,阿拉什·哈纳伊,2023,布面喷墨,200 × 100 cm × 2


梦幻、迷人的建筑场景,其实,是艺术家对后城市主义的质疑。


同样,《野兽派》也是一组跟建筑主题有关的作品,它是由建筑材料组成的艺术装置,艺术家马龙·德·阿扎姆布贾每到一个城市就会四处搜集当地的建筑材料,有的是街道上捡来的,有的是废墟里搬来的,有的是跟当地人购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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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兽派》,马龙 · 德 · 阿扎姆布贾,2024,综合材料,尺寸可变


在成都,他就搜集到了具有中国传统建筑特色的瓦当、拆迁遗留下的现代楼房砖墙等,并把得到的材料分门别类支棱起来。这些材料的重量轻盈或笨重,被悬置起来离地面十到二十厘米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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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龙·德·阿扎姆布贾说,他故意把材料们用架子支起来,会给观者造成一种联想——这是一座漂浮的城市。


这些建筑材料或元素组合在一起,筑成了我们生活的城市,但是,这个城市不指向实在,更偏抽象概念。中国传统瓦当、现代建筑材料……它们构成一座传统与现代交织的复杂城市。


埃德加·萨林也以欧洲本土建筑——城堡为灵感,思考着个人创作与环境的共生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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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堡》,埃德加·萨林,2023,布面油画,195 × 140 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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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石器时代(哈雷彗星),埃德加·萨林,2022,布面油画,260 × 200 cm


他还在木材上雕刻出贝叶挂毯刺绣者创作的哈雷彗星图像,这是前科学时代理想化的哈雷彗星形象,被压印在了画布上。艺术家通过观察和幻想,把自己对天体的理解进行了艺术化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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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130 米色》,克莱迪娅·福尼奥,2024,聚合制剂、墨水、丙烯颜料、着色剂、云母、乙烯基涂料、树脂、织物,130 × 97 × 6 cm

右:《130 胭脂红》,克莱迪娅·福尼奥,2024,聚合制剂、墨水、丙烯颜料、着色剂、云母、乙烯基涂料、树脂、织物,130 × 97 × 5.5 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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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19 绿色》,克莱迪娅·福尼奥,2024,聚合制剂、墨水、丙烯颜料、着色剂、云母、乙烯基涂料、树脂、织物,24.5 × 19.5 × 5 cm


其实,展览现场还有更多艺术家关于现实的理解与探索。它们的表现形式更为抽象,借助的手段与技术更具有实验意义。但是,小都限于篇幅,根本介绍不完。





不过呢,从“深渊”“绽放”到“抽象”,这好像是一次奇异的漫游。


展览结语有这样一句话:“这些作品特别注重表达姿势以及在观念至上的背景下进行构思的必要性。”


这场展览里的作品既有对大巴黎地区当前艺术复兴的探索,也有法国或生活在法国的艺术家们对变化之世界的思考。小都觉得,还是值得去看看。





 展览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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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当下


6月28日——11月30日,10:00—17:00,

周一闭馆,法定节假日开放时间以官方为准


知美术馆(成都市新津区君山路1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