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多年来，从亲友间传阅的私人化小说，到成为家喻户晓的文学经典，《红楼梦》的经典化过程背后蕴藏着怎样的奥秘？
6月23日，南京市博物总馆（江宁织造博物馆）与中国红楼梦学会、江苏省红楼梦学会联合推出 “都说《红楼梦》”大讲堂第二季第三讲。南京大学文学院教授、中国俗文学学会副会长、中国红楼梦学会副会长、江苏省红楼梦学会会长苗怀明以《从家族记忆到文学名著——〈红楼梦〉的经典化之旅》为题，揭示了《红楼梦》经典化的奥秘。他说，没有天生的经典，也没有天生的名著，《红楼梦》的经典化是在其传播接受过程中逐渐完成的……
△苗怀明
“亲友圈”是第一批读者
从乾隆初期曹雪芹创作《红楼梦》（前80回），一直到乾隆五十六年（1791年），这一时期，《红楼梦》的流传范围还很狭窄。
那时，《红楼梦》主要以手抄的方式在小范围内流传，尤其是在北京的满人圈中传阅，阅读群体以曹雪芹的亲戚朋友为主，因此真正接触这部作品的人并不多，谈论者就更少了。
然而，对于早期阅读过《红楼梦》的少数人而言，他们对这部作品的评价却是极高的。苗怀明认为，写得好、思想艺术水平高是《红楼梦》成为经典所具备的第一个要素。
清代满族人富察明义便是其中一位早期读者。他看完《红楼梦》后，感动得不得了，一口气写了20多首诗。在《题红楼梦》中，他明确指出《红楼梦》的作者是曹雪芹，书中所写的大观园就是随园。而满族人永忠在《延芬室集》中更是以“传神文笔足千秋”的评价，赞誉了曹雪芹的文笔之绝。
苗怀明现场分享了传世至今的珍贵抄本图片。其中，既有目前传世最早的抄本——甲戌本（曹雪芹生前十年就已存在），现藏于上海博物馆；又有现藏于中国国家博物馆的己卯本（曹雪芹生前四年就已存在），以及北京大学图书馆的镇馆之宝——庚辰本（曹雪芹生前三年就已存在）等等。这些流传下来的珍贵抄本，不仅是《红楼梦》早期传播历程的生动见证，更是文学史上不可多得的瑰宝。
△讲座现场
按照传播学的原理，有一本叫作《红楼梦》的书，写得非常棒，而且抄写非常不容易，商业价值很快便会体现。程伟元在程甲本《红楼梦》的序言中写道：“好事者每传抄一部，置庙市中，昂其值得数十金。”由此可见，《红楼梦》手抄本多么珍贵。
乾隆五十六年（1791年），独具慧眼的“教书先生”程伟元捕捉到了《红楼梦》潜在的商业价值，与“考研学子”高鹗携手合作，以活字印刷的方式，首次整理并刊印完整版《红楼梦》（120回）。至此，《红楼梦》得以从小范围手写的传抄阶段摇身一变，进入大范围刊印阶段。据最新研究，《红楼梦》全书由曹雪芹、无名氏作，程伟元、高鹗整理。苗怀明说，正是因为印量多且价格亲民，程本刊行之后，《红楼梦》实现快速传播，而且呈现出多渠道、多形式等特点。
那时，《红楼梦》火到了什么程度？从评点到戏曲、诗词、绘画、年画、译本，再到融入日常用品之中，《红楼梦》的影响无处不在，甚至还有好多人蹭《红楼梦》的流量，为其写续。苗怀明说，从清代到现在，竟出现了《红楼梦补》《红楼梦影》《红楼真梦》等两百多种续书。
然而，尽管此时《红楼梦》的传播已达到家喻户晓的程度，赢得了无数鲜花和掌声，但是在那个年代里，中国古代小说并没有地位。苗怀明坦言，《红楼梦》曾遭遇过被禁、被改名的困境。无法进入正式的场合，只能私下里阅读。也因此，即使它写得好、流传甚广，却始终未能跻身经典之列。
△讲座现场
《红楼梦》正式成为经典
1917年，蔡元培对北大进行了划时代的改革，引进新观念和新课程，《红楼梦》也顺利在北大开讲，但这仍然局限在小范围内传播。
直到1921年，上海亚东图书馆校勘整理并出版了加新式标点符号和分段的《红楼梦》，使《红楼梦》完成了经典化的过程，成为民族经典。编辑汪原放提出的加标点和分段这一行为改变了人们的阅读习惯，建立了中国古代小说校勘整理的范式，意义巨大。同时，胡适、蔡元培、陈独秀这些泰斗级的人物还亲自为该书写序。“到这个阶段，《红楼梦》才有了地位，成了真正的经典。”苗怀明说。
自此之后，《红楼梦》的影响日益扩大。各种版本层出不穷，还出现了许多研究《红楼梦》的学者。同时这部文学瑰宝也被搬上了舞台，改编成电影、电视剧等多种艺术形式，其中87版电视连续剧《红楼梦》更是被誉为“不可逾越的经典”。
《红楼梦》传播更加多元
自20世纪80年代起，《红楼梦》的传播迎来了一个全方位、立体化的多元新阶段。这一时期，几乎所有重要的《红楼梦》版本都影印出版，包括简洁明快的白文本，以及为初学者量身打造的注释本等，这些出版物基本上满足了各层次读者的需要。
不仅如此，《红楼梦》还通过多种形式深入人们的日常生活。比如，与文化旅游紧密结合，推出了曹雪芹纪念馆（南京）、曹雪芹故宫纪念馆（北京）等旅游景点。再比如，京剧、昆曲、豫剧、话剧、舞剧、歌剧等多种舞台艺术形式纷纷以《红楼梦》为题材进行创作和演绎。苗怀明表示，《红楼梦》是中国古代小说中翻译语种最多的一部作品，其影响力超越国界，通过不同语种的翻译，在世界范围内传播，从一部民族经典升华为人类文学艺术的瑰宝。
△现场的海外留学生观众
进入新时代后，借助网络与现代传播手段，《红楼梦》的传播更是达到了新的高度。人们可以随时随地在手机上观看各种版本的《红楼梦》，实现无障碍阅读。现场，苗怀明还与大家分享了几本在国外传播、专门讲《红楼梦》的书目。
现代快报/现代+记者 任雨风/文 钱念秋/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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