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锦虹
到过杭州灵隐寺的人，都对大雄宝殿内巨大高耸的柱子印象深刻，三四十米高的楼啊，如此巨大匀称的柱梁，遍寻九州大地，也不太可能找到合用的木材，我每次去都要敲敲柱身，怀疑是否用混凝土仿制的。
▲杭州灵隐寺大雄宝殿
灵隐寺就是灵隐寺。它还真用的原根的巨型红松。115年前，这些巨木自1万公里以外的美国俄勒冈州越洋而来。
杭州灵隐寺被誉为中国十大名寺之一，是中国国保、世界遗产。
公元326年（东晋咸和元年），由西印度僧人慧理开山，南朝梁武帝赐田扩建。1700年来，经历无数劫难（据说兴毁次数达14次），起起落落之间，难拂其东南之冠、禅宗十大古刹之地位。
清朝时灵隐寺地位已极尊崇，康熙曾来过4次。雍正时寺庙已拥有2000僧人。乾隆帝则来得更勤，6次。1860年，太平天国军队进攻杭州，灵隐寺包括上中下天竺，几近全毁。
1910年，灵隐寺昔征主持决定重修大雄宝殿，得盛宣怀出资十五万两支持。大雄宝殿需高十三丈五尺（约40米），如此高大空间所需的柱梁，从何而来？
百度百科关于灵隐寺此批木材来源的说法是清廷从美洲购买而得，原系修缮颐和园的，因时局不稳，无法整修，故而南运杭州，修建灵隐。
这个说法不对。
2011年1月，《文化艺术研究》刊登「京杭大运河、之江校区和灵隐寺」一文，作者沈弘教授发表了其在美国哈佛大学怀德纳书库及各大图书馆辗转研究的重大发现，本文后续大量引用的「大来日记」原文均来自于沈弘教授此文的研究。
可以得到证实的情况是，灵隐寺的难题让当时的盛宣怀想到了一个人，一个美国人，中国人叫他大来。
大来是谁？罗伯特·多勒（Robert Dollar），大来此名想必是其姓「Dollar」的译音。现在看来，在所有对杭州这个城市产生过重大影响的美国人里，除了司徒雷登、尼克松，杭州人真该记住他。他不仅找来当时全美国最大的原木，还费尽千辛万苦运来捐给灵隐寺，同时，作为虔诚的共济会会员，他还是钱塘江边「中国最美大学之一」之江大学堂（现浙江大学法学院）的创始赞助人之一。
大来什么来头？美国木材大亨、航运巨头、慈善家，生于1844年，死于1932年，享寿88岁。这位来自苏格兰的传奇人物的一生颇值一说。
▲大来，罗伯特·多勒
1844年，大来出生于苏格兰的福尔柯克（Falkirk），父亲是一家木材公司的经理。9岁时母亲去世。
1857年举家移民到加拿大。14岁时开始在伐木场打工。
1866年起，大来升任英美木材公司经理，并在这一阶段开始记日记，一直坚持到42年后的1918年。这些珍藏于哈佛大学怀德纳书库与各大图书馆的日记与回忆录，极为真实地还原了他与中国之间的交流史。
1872年，他与人合伙买下一个伐木场开始创业，历尽坎坷。
1874年，在创业失败穷困潦倒时，大来在长老会教堂结识玛格丽特·普劳德福特并与其结婚，两人转战安大略省的布雷斯布里奇（Bracebridge）重新创业终获成功。大来与糟糠之妻相濡以沫，是携手一生的亲密伴侣。
1880年开始，大来进入英国市场开始跨国贸易。
1882年，大来举家迁至美国密歇根州马奎特（Marquette）发展事业。以一英亩1.25美元的价格收购了大片土地，开始在美国的创业。
1888年，举家搬迁至加利福尼亚州圣拉斐尔市（San Rafael）。到1890年时大来在加州已拥有大约六百五十五万英尺（约203万米）的松树林和红木林，包括作为美国特产的世界最大树种红松的产地，同时开设了多家木材加工厂，使他成为全美屈指可数的木材大亨。
1895年，大来在英国购置了他的第一艘货轮「报童号」，用以其越洋木材贸易。并逐渐将轮船运输业务从木材逐步扩展到货运、邮件和客运等诸多领域。
1900年，大来轮船公司（Dollar Steamship Company）在旧金山正式成立，罗伯特·大来担任公司主席，他的儿子斯坦利·大来（Stanley Dollar）担任秘书长。
1901年，大来买下一艘6500吨位「阿拉伯人号」轮船，首次涉足对华贸易，有关大来与中国的关系在下一章节详述。
1903年，大来与其三个儿子合股成立大来洋行。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大来轮船公司穿梭于太平洋两岸，在加拿大与广州、旧金山与上海、塔科马（华盛顿州西部港市）与东京之间建立了固定航线。1910年，在旧金山建造了一座十一层高的大来轮船公司总部大楼。
1923年，80岁的大来购买了美国政府所有的七艘以美国历届总统命名的客轮，开创了他的环球客运业务。两年后，他又收购了美国花旗轮船公司旗下八艘远洋轮船，以及美裕轮船公司的六艘远洋轮船。至此，成为美国最大船王。
1928年3月19日，「船长大来」（Captain Robert Dollar）来到人生巅峰，他登上了《时代》杂志的封面。并被美国媒体誉为与亨利·福特、杜邦、洛克菲勒等齐名的，创建美国的「五十大伟人之一」「太平洋沿岸的伟大长者」(The Grand Old Man of the Pacific Coast)。
根据统计，自1902年到其去世前，30年间大来访华多达33次。在每次航程需要二十余天的当时，33次越洋旅行意味着大来至少要在太平洋的轮船上耗去将近1500天的枯燥时光，也使其成为那个时代来往中美之间最为频繁的商界领袖。
1932年5月16日大来去世，葬礼荣誉护柩者包括加利福尼亚州州长和旧金山市长。美国政府派出飞船飞越葬礼现场，鲜花从天而降。超过3000人出席。
1901年（光绪二十七年），大来开始涉足对华贸易，其旗下「阿拉伯」号（Arab）运载6500吨木材来华出售。由于方木大料不适合中国市场，大亏。
1902年（光绪二十八年）7月，58岁的大来与其妻子乘坐花旗轮船公司「中国号」开始首次东方之旅，先后到访上海、广州、汕头、厦门、青岛、北京、天津、秦皇岛等地。次年，又乘坐自己的「大来号」轮船到访香港、南京、塘沽、旅顺等地，其最初目的是欲破解跨太平洋进出口贸易的一个难题：从美国运到亚洲来的货物很多，但是返回时货物很少。因此，大来广泛结识中国商界人士，构建出口贸易。同时大来意识到推进贸易的最佳途径就是提倡现代教育和推进社会改革。
1903年起，大来即在中国创立大来洋行，并在天津、汉口先后创立大来木行。其中国市场占有率一度超出英商祥泰木行、怡和洋行以及日商三井洋行。以大来为代表的美国商人在20世纪20年代一直是中国最大的进口木材贸易商。以1920年大来开设的南京木行为例，每年在南京地区即可获得约2万立方松木销售规模。1923年，大来还在天津新购20亩土地增设加工厂，专门满足华北市场需求。同时为了满足中国市场需求，大来还在温哥华新建了占地100公顷的木材加工厂。
为维持与中国的生意，大来不仅在清朝晚期时已是朝廷的座上宾，与宫保（盛宣怀）关系密切，在辛亥革命时期也是民国政府的重要客人，为当时中美两国贸易往来与民间交流做出了重要贡献。1911年访华时为邀请中国派代表团参加1915年旧金山世界博览会，大来赴南京受临时大总统孙中山接见，孙中山笑说大来先生大名「早已如雷贯耳」。后来的黎元洪总统也曾在官邸亲自设宴款待大来先生夫妇。并且邀请其担任民国政府的顾问。财政部长孔祥熙则赞赏他为「中国人民真正的朋友，给中国带来真正的福利」。
大来航运在中美太平洋航线也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高峰时期运力大概占据中美远洋运输规模的80%。大来航运业务的发展助力其木材贸易产业覆盖从采伐、运输、加工、销售的全产业链，综合效益惊人。同时大来还在中国积极开辟轮船航运业务，先后在上海、汉口、北京、天津、宜昌等地开设分支机构。1920年起大来还涉足长江内河航运及上游的川江航运，但因战乱1925年就宣布退出。
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后，在华美商产业作为「敌产」被日军没收，大来木行也最终退出中国市场。即使战后大来公司重返中国木材市场，也最终难以回到从前的经营规模。
维基百科说，大来在中国的投资包括土地、建筑和专用轮船码头。这些物产分布于上海、汉口、天津、湖北武汉和大冶等。其中位于上海广东路51号的大来大楼就是美国大来（Robert Dollar & Co.）中国总部，该建筑建于1921年，由公和洋行（就是现在的巴马丹拿）著名美籍建筑师亨利·默飞设计。除顶部两层大来公司自用以外，大楼对外出租洋行扎堆也成为当时上海最洋气的高档场所之一。1923年美国人奥斯邦本在此开设了中国第一座无线电广播电台。1949年后大楼收归国有，曾一度是黄浦区区政府所在，后划归上海无线电十二厂，现归锦江集团所有。
▲上海广东路51号，大来大楼（Robert Dollar & Co.）
大来夫妇于1910年4月、9月和1911年10月三次到访杭州，由于他记日记的习惯，使得沈弘教授在哈佛大学的研究获得了第一手当时大来访问杭州的经过和感受。
1910年（宣统二年）4月，大来首访杭州。在坐船从上海苏州河途经京杭大运河来杭州路上，大来回忆：
我们访问了杭州，美国长老会正在那儿创建之江大学堂，我做出了一些安排，准备从物质上给予他们一些支持。当时沪杭铁路还没有开通，所以我们不得不坐住家船去杭州……杭嘉湖地区是一个人口稠密的地方。我们经过了许多有城墙围住的城镇。在有些地方，运河的两边即是民居，所以乍看上去，船就像是在经过一条街道。
我可以断言，京杭大运河是世界上的奇迹之一。它从北京一直延伸到杭州，中间相距有700英里（1127公里，目前官方称京杭大运河全长为1794公里）的路程，所以一条船可以从北京一直航行到杭州。而且在大运河中的有些段落，商业贸易非常发达。我经常看到运河中的船队就像是一条拥挤街道上的车队，船上装载着每一种能够想象得到的东西。我们的住家船在有些运河段不得不挤着往前走，跟其他有些船发生碰撞，就像一个人在拥挤的街道上用胳膊肘来为自己开路。人们在运河上可以看到各种各样的船只，从油漆精美、带有铜炮的兵船，到体积较小的舢板和只能一个人划的独木舟。然而对于那些穿越中国进行旅行的外国人来说，一个超越一切的想法就是，无论走到哪里，我们都能够看到极为拥挤的人群，而且这些中国人的数目究竟有多少，还从来没有人计算过，因为人口普查在中国还闻所未闻。
▲京杭大运河上的住家船
我们的船从上海出来，路上走了整整24个小时，直到晚上才到达杭州。（我们的基督教传教使团驻地）周围街道都是6至8英尺（1.8米-2.4米）宽的石板路，颇为平整，但是却看不到有轮子的车辆。所有的一切都是用肩扛手提的人工方式来搬运的。城里运河纵横，每隔三四个街区就可以看到一条运河。这些运河提供了方便而价格低廉的运输方式。这儿的街道都很狭窄，而且有的还弯弯曲曲，人口非常稠密。跟其他城市一样，这儿的气味很重。由于没有阴沟和下水道，粪便等污物要用船运到乡村，当做肥料卖给农民。生活用水是从城里无数个水井里提取，并用水桶挑到各家去的。
在育英书院（Hangchow Presbyterian College，之江大学前身，也是教会学校）师生的演讲中，大来指出：
……我要求你们尽一切努力来创造一个团结和爱国的中国，以便使你们的国家在世界之林中能占据一个适当的位置。有一句老话说，中国一旦苏醒之后，将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之一，也许就是世界最强大的国家。你们可以相信，美国会帮助你们达到这一目的。我请求你们要保持和增进民众之间的这种友谊，以便美国能够帮助你们的国家获得这种值得向往的提升。
1910年9月，大来率美国西美商会代表团（大来是商会会长）二次到访杭州。浙江巡抚衙门安排了丰富的活动：
早上参观寺庙，中午在一个官府衙门吃了午餐，下午乘船游览西湖，是中国风景最美丽的一个湖泊。接着又赶到了钱塘江边的一个寺庙，在那儿观看闻名遐迩的钱江大潮，后者每年只是在春天和秋天各出现一次。12-15英尺（3.6-4.5米）高的水墙以摧枯拉朽之势从杭州湾向钱江上游呼啸而来，此情此景惊心动魄，令人难以忘怀。
1911年（宣统三年）10月，大来再次到访杭州，当时已经成立的之江大学校长王令赓（Elmer L. Mattox）先生邀请他在钱塘江边新建成的之江校区就美中关系问题对之江大学堂师生发表演讲，大来指出：
首先，我看到美国政府采取了维护中国领土完整和「门户开放」的态度……美国是唯一归还中国多余庚子赔款的国家，而中国是在苦难深重的时刻被迫接受赔款条件的。
第二，美国有许多人正在努力维护美中之间的友谊。派中国学生去美国留学是对美中双方都非常有利的一种方式……中国留学生在美国受到了很好的接待……我曾带着最近一批中国留学生到（旧金山）商业交易所十四层的楼顶上去参观城市，他们中间没有人曾经登上过哪怕只有一半高的七层楼……
你们还记得去年我们的商会代表团访问了杭州，并且受到了浙江省巡抚的亲自接待。在世界历史上，尚未有一个商务代表团像我们这样在中国受到如此隆重的接待。我们受到了自摄政王以下各级官员的接待。那次访问收获了巨大的成果。现在西美商会委托我带来了一封邀请信，准备邀请五十位著名的中国商界人士访问美国。这些人士将从中国的各个行省进行甄别和选择。我们要带领这批中国商界人士访问六十个美国城市……并且要在美国逗留三个月以上。我们期望这次访问将会加强中美商人之间的友谊，并产生积极而巨大的成果。
鉴于中国人在目前这次内战中所经受的巨大苦难，我可以向你们保证，在为中国争取和平保障，以及建立一个公正和稳定的政府这些方面，美国将会走在世界的最前列。从历史经验中你们已经得知，美国目前并不企求，将来也不会企求得到任何中国的领土。只要能力所及，美国也会制止任何其他国家从中国割取任何领土的企图。
说回灵隐寺。灵隐寺大雄宝殿所需巨大的柱梁（十三丈五尺），不仅是昔征主持的大难题，即使遍寻中华也难以觅及。宫保盛宣怀找大来协商解决时，也并未打算美方捐助，而是大来主动提出无偿捐献的，「大来日记」记载：
灵隐这座号称中国最大的佛教寺庙被太平天国的军队所焚毁，现在宫保正在组织重建……当盛宣怀阁下听说美国人要在离这儿不远的地方为中国男孩子们建造一个大学堂（应该就是之江大学堂）时，便下决心要把灵隐寺的大雄宝殿按原样修复——曾经是这个佛教寺院中最富丽堂皇的（大殿）。出于这个目的，他便订购了美国所能够找到的最大的28根圆木，它们分别长达150英尺（45.72米，也有另一处记载是120英尺，36.58米），底部的直径为5.48英尺（1.67米）。每一根圆木都是笔直的，是美国所出口的最好的木材。其中最大一根圆木的重量超过了20吨……它们的体积远远超过了此前中国进口的任何木材。
▲邮传部尚书大臣、宫保盛宣怀
无论出于拉拢与宫保盛宣怀的个人关系，还是大来推进中国贸易的需要，大来不仅决定将二十八根巨型红松免费捐助给灵隐寺，还承担了这批木料运输的巨额费用，并为如何运输这些巨型木材操心费力。在日记中，阿来非常明确写道：
「我捐献了这些圆木。」
它们放在「大来夫人号」货船的甲板上，从美国运到了上海。然后它们被做成木筏，沿着京杭大运河走了两百英里（322公里）的路程，来到了杭州。从西湖边到灵隐寺，有五英里（8公里，日记另一处说了是三英里，4.8公里）的路程它们是一根根地由250名苦力，即每一边125名，用竹杠抬过来的。
每一根由两个人抬的竹杠都是用细绳索系住圆木，竹杠跟原木的角度略成锐角，以便使一边的苦力能用右肩来抬，而另一边的苦力则用左肩来抬；所有的人都要按照指挥者的口令一起稳步地往前走，而工头们则要不停地前后跑动，以监督每个人都全力以赴，不退缩和偷懒。工头行使其职责的标志是一根长达6英尺（1.8米）、头上削尖的竹竿。如有谁偷懒，他便会用它戳其肋骨，或砸其肩膀。他们使我回想起旧时采伐木场里那些赶着公牛拉木材的牛仔。
在1911年10月，大来第三次访问杭州的日记中，这些原木已经在大殿上安装起来，人们已经在建造大雄宝殿的屋顶。大来也详细描述他到访灵隐寺的印象：
我们访问了著名的灵隐寺，它位于离城墙大约6英里（9.6公里）远的地方，有一条修建得很好的石板路可以直达这个寺庙。这儿所有的乡间道路都是大同小异的，所以对于这条路的描述也可以适用于其他道路。路面约有8英尺（2.4米）宽，用碎石镶嵌而成，路中央铺有每块4英寸（10公分）厚，3至8英尺（0.9-2.4米）长和2英尺（0.6米）宽的石板，两块石板并排放置，这样就使得中间的石板路有4英尺（1.2米）宽。由于这些道路已经存在了上千年，所以有的石板已被磨得凹下去了，但由于中国人几乎都是用脚走路，或是穿草鞋，所以石板的磨损并不算太厉害。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儿的人不用带轮子的车，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是靠肩膀来挑的。
通往灵隐的路上挤满了前去烧香的佛教信徒。许多职业乞丐在路旁搭建了窝棚，大声地向路上经过的香客们乞讨。饭馆的顾客一拨接着一拨，生意兴隆。灵隐寺占地数百英亩，这儿的地形并非一马平川，而是怪石林立，变化多端。在山岩上雕刻着数百个佛像。人们在洞穴内雕刻佛像，这样便可以保护它们不受风吹雨打。没有一座佛像是比真人更小的，有的佛像要比真人大三四倍。关于这个寺庙有许多传说和奇妙的故事。其中有一个传说讲的是如来佛将飞来峰这整座山从印度搬到了这儿。其他故事也都认同这一说法。
灵隐寺最早建于公元326年，它坐落在一个山谷里茂密的树丛之中，周围的小山上到处都是石灰岩，山上有各种奇形怪状的洞穴和神龛。1280年时，马可·波罗曾经访问过这个地方。据史书记载，1729年时，寺院曾得以大规模的修缮，四周的环境和花园也有很大的改善。其主殿为大雄宝殿，250英尺（76米）长，80英尺（24米）宽。主殿的旁边是五百罗汉堂，因为那里面有500罗汉的塑像。那些塑像要比真人大得多。主殿后面的那个后殿长225英尺（69米），宽50英尺（15米），如今这儿是香客们最多的地方，因为大雄宝殿在1861年时便被太平军一把火给烧了。
作为虔诚的基督徒、方济各会成员，大来也是之江大学的创始赞助人之一。之江大学（Hangchow University）是美国基督教北长老会和南长老会（司徒雷登即属于美南长老会）在中国杭州联合创办的一所教会大学。1911年10月，大来率领西美商会代表团第三次访问杭州时，就下榻在钱塘江边的之江大学堂校园里。
我们代表团成员们住在之江大学堂的校园里，后者离杭州城有3英里（4.8公里）的路程，位于钱塘江边，离闸口的沪杭铁路终点还有一英里（1.6公里）的距离。当这条铁路完全建成之后，它将能抵达宁波和福州，但是在之江大学堂校园的下面还必须建造一座长达四分之三英里（1.2公里）的桥梁，才能够使铁路跨越钱塘江（即后来茅以升主持的钱塘江大桥）。由于建桥需要大量的资金，所以沪杭甬铁路的建设一再受到拖延。
上一次我来杭州的时候，之江大学堂的校园建筑还没有开始动工。但现在这儿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有八幢宽敞和现代化的大楼已经出现在校园里。这些宿舍楼和教学楼足以接纳200名至250名学生。教授们都住在舒适的小别墅里，而且尽管在校园建设方面还有许多工作要做, 但我发现已建成的那些建筑既美观又坚固，可以使用很多年。
「大来日记」也证明了他到访之江大学的现场不止一次。且其对之江大学的捐赠一直在持续。1918年，之江大学校长费佩德（Robert Ferris Fitch）在为之江大学募捐的过程中，又从大来和另一位美国实业家戴维·甘博（David Gamble，宝洁公司创始人，可能是之江大学最大赞助人）募得巨资建造学校图书馆大楼和购买图书。有趣的是，费佩德女儿回忆录提及当时拟建大楼的冠名令人头疼：无论是「Gamble-Dollar Hall」 ，还是「Dollar-Gamble Hall」，都不可避免地会造成歧义（Gamble有赌博、冒险之意，Dollar则是金钱之意），人们会误以为之江大学在校园里开办了赌场。据说费佩德后来又找了甘博，甘博也不禁莞尔，慷慨地再给了费佩德一张支票，这笔新捐赠的钱足够建造图书馆大楼和购买所有它所需要的图书。这样一来，之江大学就可以将大来的捐款用于建造一座小教堂或是购买一架管风琴。
大来资助过的之江大学现在是浙江大学之江校区，作为光华法学院的驻在，仍在教书育人，且公认是中国最美的大学校园之一。
▲之江大学旧址，现浙江大学之江校区
115年前，大来万里之外送来的28棵巨型红松化身为灵隐寺大雄宝殿的法柱大梁，至今还矗立于世，以佛法支撑天地，庇佑众生。
▲灵隐寺大雄宝殿，1949年以来经历数次修缮，但主要柱体仍是大来当年捐助的红松原木
50年前，另一个美国人尼克松总统送给杭州四棵红松和一棵红杉。四棵红松树种植在花港公园，还有一棵红杉树，种在离灵隐寺不远的杭州植物园，现在已成参天大树、「镇园之宝」，并已扦插培育，繁衍至中国18个省市。
这棵红杉对于中美关系的象征意义如此重要，以至于还特意谱写了一首歌《红杉树》，现在你打开网易云音乐，还能听到知名歌唱家朱逢博的演唱：
「在那美丽的西湖边，
有一棵红杉树……
你带来了美国人民的深情，
你扎根在中国的沃土，
愿你茁壮成长……」
编辑︱卢丹婷 后期︱沈奕飞
视频编导︱费嘉 摄像指导︱王德正
总策划︱王冬莺 主编︱何玲 流程︱周慧慧
总编辑︱刘德科 书法艺术︱陈志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