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Haoyang Zhang
责编：钱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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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契机
有天闲来无事刷朋友圈，发现有朋友在分享他和朋友们十几年间的友情历程。看着照片，我不禁感慨，自己有多久没和曾经亲密无间的小伙伴们联系了？而又是从什么时候起曾经无话不谈的我们变成了社交媒体上的“点赞之交”呢？是因为长大了，各奔东西？还是因为忙于工作学习，没有时间相聚？或者，是因为生活的重心发生了变化，比如恋爱、结婚了？
带着这些疑问，我开始观察身边的朋友们。恍然惊觉，身边已婚的朋友居然很少有单身的朋友；而那些单身的朋友们，似乎更加活跃于他们自己的社交圈。那么，这是否是一个普遍现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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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与友情
很多人会有这样的疑问：友情和爱情之间的界限到底在哪里？换句话说，友情和爱情这两种关系，它们是否存在某种内在的联系？或者说，它们是完全独立的两个概念？
有人说，恋人要从朋友做起。但友情究竟能不能转化为爱情？也有人可能会发现，尽管他们与某个朋友非常亲近，但他们之间缺乏恋爱关系所需的某些要素，如浪漫的吸引力或者深层次的情感连接。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一些人会坚信男女之间可以存在纯粹的友谊。
诚然，友情和爱情是相互补充、紧密相连的（Felmlee，2001；Sprecher，2011）。我们身边的社交圈不但影响着我们的婚恋观和择偶观，也关系着我们的行为举止和待人接物。社交圈对青少年来说尤其重要。青少年时期的恋爱关系不仅是他们自我探索的重要途径，也深受周围同龄人的影响（Collins et al., 2009）。有研究表明，得到朋友认可和支持的恋爱关系往往更稳定、更持久（Agnew et al., 2001）。
那么，恋爱关系又是如何影响我们的友谊呢？
2.1
友谊的同质性
或许大家都会意识到，我们通常会和那些和我们有着相似特征的人成为朋友。这就是所谓的“同质性”现象, 也就是俗话说的“人以群分”。它是形成友谊的一个关键机制。无论是种族、性别，还是共同的兴趣爱好，我们似乎总是不自觉地被那些“和我们一样”的人吸引（Goodreau et al., 2009; McPherson et al., 2001; Schaefer et al., 2011）。这种现象不仅仅是因为我们倾向于选择和自己相似的人交往，还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朋友之间会变得越来越像。特别是在青少年时期，我们会在与同龄人的互动中学习社会规范、技能和行为，而这个互动的过程更是加速了 “同质性” 的现象（Kandel, 1978）。
我们猜想，恋爱关系的参与也可能是影响友谊同质性的一个重要因素。想象一下，正在约会的青少年可能会在参加情侣活动时，与其他处于恋爱关系中的人建立起友谊。比如，在社交聚会、双人约会或舞会上，恋爱中的人们自然而然地聚集在一起，共同的经历成为了他们新友谊的基础。而且，恋爱关系还可能为我们打开了一扇门，让我们有机会结识伴侣的朋友，从而结交新朋友。这种“朋友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是一种非常普遍的现象。另一方面，那些单身的人可能更容易和其他单身的人成为朋友，因为他们有共同的活动和相似的生活节奏，比如一起参加派对，希望遇到潜在的恋爱对象。
2.2
友谊的解散
在青少年时期，友谊就像春天的樱花，美丽却易逝（Poulin & Chan, 2010）。惊人的是，有近三分之二（66%）的青少年表示他们至少经历过一次“友谊的消逝”。（Bowker, 2011）。因此，与朋友绝交是很多青少年的共同经历。
那么，青少年的友谊为何会破裂呢？原因有多种多样。可能是发生了冲突（Flannery & Smith, 2021），也可能是因为关系自然地变得不那么亲密了（Bowker, 2011）。有时，一些物理距离的改变，比如转学、搬家，也会成为友谊结束的催化剂（Felmlee et al., 2018）。而且，友谊的结束通常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淡出，联系频率也随之减少（Khullar et al., 2021）。
青少年对恋爱的投入也可能会使他们逐渐远离自己曾经的社交圈。随着恋爱关系的加深，恋爱中的青少年可能会更多地关注伴侣，而非朋友（Furman & Wehner, 1994）。这种时间和情感的重新分配，可能会导致与朋友的活动减少，社交网络的缩小（Surra, 1985；Zimmer-Gembeck, 1999）。换言之，恋爱可能会让友谊变得脆弱且容易破裂（S. M. Rose, 1984）。Johnson 和 Leslie（1982）的 “二元撤退假设” 也支持了这一观点，该假设证实，处于恋爱关系中的成年人往往会逐步淡出其社交圈。基于此，我们推测，那些有亲密伴侣的青少年，可能也具有相同的趋势，即他们的友谊圈变得更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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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方法及结果
在我们的研究中，我们采用纵向社会网络分析法中的动态网络统计模型——可分离时间指数随机模型（STERGMs）。这个模型不仅能够同时评估友谊的形成和消亡，还能考虑到社交网络内部的结构特征，比如互惠性（即我和我的朋友都认为对方是自己的朋友）和传递性（我的朋友的朋友也成为我的朋友）。通过这种先进的社交网络分析方法，我们能够更深入和全面地探究青少年参与恋爱活动是如何影响他们的友谊的变化和发展的。
我们的研究揭示了一个有趣的现象：青少年更倾向于与处于相同恋爱状态的人建立友谊。换句话说，那些正在恋爱中的青少年通常会选择和其他恋爱中的人成为朋友，而单身的青少年则更容易和其他单身者交往。即使在控制了其他可能会影响友谊形成的变量后（如课外活动、性别等），该趋势仍然显著 (β = .43, p < .01)。这意味着，即使在考虑了其他可能影响友谊的因素之后，这种基于恋爱状态的相似性仍然是影响人们结交新朋友的一个重要因素。
▲ 图 1. 友谊网络的子群体
注：节点(node)代表了参与本研究的学生，其大小因入度(in-degree)收到友谊提名(friendship nomination)而变化。
圆形/蓝色节点表示该参与者没有恋爱，三角形/粉色节点表示该参与者正在恋爱。
为了更直观地展示这一点，我们制作了一张基于学生恋爱状态的友谊网络图（见图 1）。在这张图中，学生们根据他们紧密的友谊关系被分成不同的子群体，这是通过应用 Girvan-Newman算法实现的。图中蓝色的圆形节点代表单身学生，而粉色的三角形节点则表示那些正在恋爱的学生。线条（边）代表他们之间的友谊联系。节点的大小取决于每个人收到的友谊提名数量；节点越大，意味着该学生收到的提名越多。从这张图中，我们可以看到一种明显的趋势：具有相同恋爱状态的学生之间更容易形成友谊。例如，在图 1 的右上方，有一个主要由单身学生（蓝色圆形节点）组成的子群体，而左下方则主要是恋爱中的学生（粉色三角形节点）。
出乎意料的是，我们并未发现恋爱中的青少年比单身的青少年更容易失去朋友。这与我们的预期相反。一种可能的解释是，一些青少年可能参与到比较随意、承诺较少的恋爱关系中，这种关系还不需要像成年人更稳定的伴侣关系那样投入大量的时间和情感。这使得他们在这个成长阶段能够更好地平衡友谊和恋爱生活。然而有趣的是，尽管正在恋爱的青少年可能不会轻易结束现有的友谊，但他们的恋爱关系限制了他们友谊网络的进一步扩展。我们发现：在恋爱中的青少年比单身的青少年更不容易结交新朋友。
所以，下次当你发现自己或周围的家人朋友似乎因为恋爱而发生了变化时，不必过于惊讶。这其实是青春成长的一部分，恋爱关系和友谊之间的微妙平衡是大多数人青少年时期都会面临的挑战。我们的研究不仅揭示了恋爱如何影响青少年的社交网络，还提醒我们，无论是单身还是恋爱中，每一段友谊都是我们成长道路上的宝贵财富。因此，让我们拥抱生活的每一个变化，珍惜身边的每一份友情吧！
参考文献
Haoyang Zhang
PhD Candidate in Sociology and Social Data Analytics,Pennsylvania State University
制版编辑：杨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