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落幕,宝总的故事不是独角戏,更精彩的是上海滩那些活色生香的小人物。临近收官,有点可恨、更有点可怜的卢美琳走向人物终篇,“演员范湉湉”也迎来了属于她的高光时刻。范湉湉发文告别《繁花》,写道:“美琳回眸本来是没有的,但我舍不得卢美琳,舍不得黄河路,我要再看一眼。”#卢美琳是嫁给黄河路的女人#迅即登上热搜。
原来范湉湉是个演员,这是很多观众看完《繁花》的第一反应。近日,新黄河记者对其进行了一次专访,在兜兜转转绕了一个大弯后,她终于回到了她想走的那条人生轨道上。或许在采访范湉湉的过程里,在她滔滔不绝一万六千多字的实录里,还会让人梦回《奇葩说》,但如今她诉说的每一个字都已经离不开表演,不仅记录下她对《繁花》和卢美琳的真挚的爱,也道出想成为一名更优秀的演员的决心。
一条广告换来出演机会
拍摄中瘦了20多斤
问:请问是如何进入《繁花》剧组的?
答:其实每个上海演员当时知道《繁花》开拍的时候,都是万分期待的,我当时还在前公司,提出赶紧去联系联系,看有什么方法能够搭上线,传达和表达一下我非常想演,哪怕是一个小角色我都愿意。但是后面他们传来的消息说,确实有我的照片在的,但后续没有再讲什么了。我后面听说是开拍了,很失望也很失落,总觉得心里有个心结打不开,就“上海人的哈利·波特”嘛。
没有想到有一天啊,幸运就是会从天而降。公司给我发了个信息说:湉湉姐,王导说要找你拍个广告。我当时自己也非常吃惊,我说广告?不是《繁花》,你们确定吗?他们说非常确定。我当然义不容辞,因为我心里明白,这可能就是我的敲门砖,演《繁花》的一个契机,靠一个大广告来面试,也是真够可以的。
我们这个广告虽然最后呈现只有几分钟,但是拍了也是有十几天的时间,那个时候他的风格我就已经清楚了。直到最后一天我都很忐忑,要不要问导演,《繁花》有没有我的一个位置啊?但是皮薄,说不出口。我就好好地演,真的很努力地在演,这也许就是一个面试纸条,看看导演看着我的时候能不能《繁花》有个我的位置啊。直到最后一天杀青的时候,导演拉住我,我刚想开口,他就说,“湉湉啊,《繁花》你要来。”我真的,当时我的内心已经泪如雨下。
问:拍《繁花》和别的剧有什么不一样?
答:一开始谈的角色不是这个卢美琳,而是另外一个角色,我就去定妆了。导演在《繁花》拍了差不多一年左右的时候,在进入黄河路拍摄之前,之前都是拍炒股票的戏,就在我进组前一天,跟我讲说换了一个角色叫卢美琳,又重新去换衣服,又去设计头发,然后又重新弄了一套。我也是很意外。
其实整个拍摄过程当中,我差不多瘦了20斤,因为强度很大啊,每天我们只能拍八到九个镜头吧,非常少,所以每一个镜头都是要做很多遍的。特别是在拍摄初期,你对这个人物还没有完全琢磨透彻的时候,都是要拍很多很多遍的。习惯了不觉得是一种折磨,因为我可能是巨蟹座的原因,我很享受,我很甘之如饴。其实你走10遍、20遍、50遍或是70遍,是有很大的质的区别,量上去之后,质就是会有飞跃。在这个剧组里,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公正的、合理的,每个人初期的话真的都是三五十遍是热身吧。
卢美琳“九分硬一分软”
感情戏都是“磨”出来的
问:怎么理解卢美琳这个人物?
答:卢美琳是一个“九分硬一分软”的人,因为毕竟从乍浦路一路打拼到黄河路,能在上海滩站稳脚跟,特别是在饮食行业,类似于江湖的一个行业里,是不容易的。卢美琳如果没有张牙舞爪的这些东西,是不可能有今天的。
我一直说导演其实是一个作曲家,他用各种各样的音符来谱写《繁花》这个乐谱,有的人是低音符号,有的人是高音符号,那我可能就是一个超高音符号,有的人是休止符号,他把大家加在一起,用他的艺术概念合成一曲非常美妙的、动听的乐曲。
卢美琳一开始的戏,都是比较爆裂的,比较炸的,比较轰炸型的角色。导演叫我出来的时候,都要像狮子一样地冲出来,狮子吼啊。卢美琳出门都是踩着声音出来的,导演让我未见其人先听其声,先叫一声然后出来再讲话,嘴里要么吃着东西,要么叼着牙签,永远是忙碌的、嘈杂的、速度快的、爆炸的。但他也会留很多空间给我去演默默不语的、思考的、沉淀下来后的复杂情感的戏,虽然拍得比较少,但这就是这个人物的留白,她是九分刚一分柔中的那一丝丝柔软,我觉得就是这个人物的弧光。
问:卢美琳剧中有一些很细腻的感情戏,如何把握理解人物的心理?
答:我觉得导演是非常会掌握和驾驭情感的一个人,而且我觉得只有家卫导演会给我们这种40+的女演员,而且还是个配角,有如此丰富的情感线、如此有张力和立体的一个人物。他有的时候跟我说,美琳啊,你老吵也不行啊;美琳啊,你的柔软要给人看到一点。我说那怎么看到呢?导演你现在给我安排的戏,我都天天在吵,我都要脑溢血了。他说你放心,会有的。他回去剪完之后再看,他就会说,这里我缺一个什么,让美琳看一眼,再怎么怎么样。他是一个如此为配角着想的导演,我是万万没有想到的,谢谢导演的厚爱。
剧里面的很多情感戏是慢慢加出来的,他在平时的生活中会观察你,演戏的时候也会观察你,然后对这个人物进行不停地丰满,不停地润色,不停地加上各种各样的东西。他不会把演员往一个框架里摁,而是让演员发挥所有的潜能。
卢美琳的这些小的柔软仔细看是能看出来的,比如说,小江西拉完电之后,她跟敏敏的对话,惺惺相惜;还有看到至真园真的不行的时候,她说了一句非常不着轻重的话,其实她也见不得人家真的坠落,这都是她的软肋。
但卢美琳是一个不愿意把软肋展现给别人看的人,因为在黄河路上混,靠的就是一股猛劲,如果没有这些劲儿,没有这些力量,没有张牙舞爪的外壳,她是很容易被击败的。她认定这条路是正确的,而卢美琳很多时候大家看不惯,不喜欢她很多点——她守规矩,但她守的是旧规矩,时代的这个车轮真的是没有放过任何一个人。
问:如何理解卢美琳与红根、金老板之间两种不同的感情?
答:卢美琳其实是一个一如既往没有改变的人,可是正因为她不改变,她遵守旧规矩,她认为她那套成功学的理论奠定了她后面的狭隘和短视,所以也注定她的结局不会是一个太美好的结局。
她跟红根代表了青梅竹马的美好的一种情感,跟金老板是成年之后,进入残酷世界之后所要面临的蝇营狗苟、一地鸡毛。
卢美琳跟红根肯定是纯爱,也许他们不结婚,没有真正走到一起也是一件好事,让这段珍贵的感情永远留在那儿,他们永远能够在江湖上互相回望对方,会在对方比较低潮的时候拉一把,我觉得这也是不失为一种美好的男女之间的感情。
她跟金老板代表了更现实的,所谓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不离婚,选择坚持下去,她不肯认输,不想把软肋展示出来,不想让别人嘲笑她的婚姻失败,也是她的个性所造就的,所以打落牙和血吞,自己的选择自己承受,我觉得卢美琳是有承受力的一个人。即便是失败,她的头都是不会低下来的。但是我觉得这也是卢美琳可爱的地方,她从来都没有改变过,她从头到尾都是一如既往地把头高高地扬起,坚持走到底。如果用一句话来形容卢美琳,是最终卢美琳回头看黄河路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是嫁给黄河路的女人。我不知道大家能不能理解这句话,倒不是一些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而是她与黄河路的爱恨情仇,她的不舍、她的不甘心其实是留给黄河路的。
《繁花》之后有反思
以前“太响”,“不响”最大
问:看到网友给卢美琳做二创周边,有什么想说的吗?
答:说到网友的评论,我是没想到大家分析得这么透彻,大家对这个人物的解读,(很多细节)竟然那么快就被感受到了,我还以为要播出第二轮的时候,大家二刷、三刷的时候才能发现。卢美琳的细节啊、表情啊,那一分藏在那一丝柔软里的东西啊,没想到网友很快就给到了。
包括我跟红根的那场戏、跟阿宝的打完耳光的那场戏,观众都是细细在评论她每个表情,这让我很感动。我觉得观众的观剧水平真的年年在提高,在拔高,我们也要赶紧跟上步伐。之前的很多影视剧在世界观和价值观上,被观众在不停地质问和鞭策着,所以我也都是很忐忑,但没想到这次观众的解读也好,观众对这个艺术作品的理解是这么地透彻,看得清晰。
问:这个人物是你本色出演吗?
答:我一直不认为是本色出演啊,我范湉湉本人其实是一个很i的人啊,我不是e人,我的社交范围很小,都是自己的同学什么的,也不是很喜欢打打闹闹、整天出去呼朋唤友的一个人。这跟大众意义上认定的我不太一样。
40岁的范湉湉,是一个沉下来的范湉湉,是一个顿号范湉湉。对于我来说,现实和工作我是分得很清楚的,范湉湉穿好衣服,化好妆扮上,站上舞台,该演戏演戏,该说话说话,该插科打诨该搞笑,我都可以啊,那是我的工作。我都会尽全力去满足所有的人对我的要求。大家都知道我能够回到这个行业是不容易的,因为珍惜,因为太珍惜,因为太害怕失去,所以可能会用力过猛也好,或者是有些人不喜欢也好,但没有办法,这也是我的全部,我自己是全盘接受的。
问:《繁花》后有哪些收获和变化
答:我进行了很长时间的思考,我觉得40岁的范湉湉跟35岁的《奇葩说》也好,和32岁在《顶级厨师》的范湉湉也好,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有句话我必须要说,很多时候大家在综艺节目看到我,那个时候我好像必须逼着自己用一些张扬的表情、语言,或者说是态度,让大家看到我,也许一路走来是有点用力过猛的,当然也会招来很多的非议。我其实没有想过要改,我没有想过后悔,因为人只要做的事情,没有什么可以后悔的,这都是你的人生经历和你必须要经历的磨难和承受的东西。你问我重来一遍,我还会这样吗?我也许还是会选择这样,如果不是因为我的一些综艺节目,我觉得可能王导也看不到我,我也没有机会去出演《繁花》。
但我觉得范湉湉没有变的是那颗对表演的热爱的一颗初心,从来没有改变过。我当然后期会变得贪心一点,想演更多的戏,想演女主角,想拿影后,我觉得一个不贪心的演员不是一个好演员。但后来再长大一点,又会发现,什么是好演员呢?我们为什么要给好演员有定义呢?我只要是个演员就行了,我几乎把“好”字都已经去掉,我只要是个演员就可以了。那现在我觉得我改变的是我的心态的变化。
但是我有反省和反思我自己是不是有的时候确实是太用力过猛了,我是不是应该沉下心来?所以从此之后我基本上就不太做综艺了,我就想踏踏实实地、勤勤恳恳地做一个好演员。所以最近看到对我的热议都是跟演技有关的时候,我的心里是感动的,我觉得哪怕将来不会有新的作品突破,我都不会后悔。能够一直在演员这条道路上走,就心满意足了,人不能太贪心的。
问:对现在的范湉湉来说,什么时候“不响”什么时候让自己“响”?
答:“不响”,真的是我们的一种很高级的情绪的诠释吧。以前我不是特别明白,我觉得要“响”呀,要乒乒乓乓响呀,“不响”的话,别人看不到你怎么办?他说你长大一点就会明白了吧。我记得经历过这好几年之后,我有一天在家里的时候,看到潘经理给我发了一个她的剧照的截图,里面就是“不响最大”,我就那一秒钟被击中,我说对,当你到一定年龄,一定的经历之后,你就会明白,“不响”其实是最大的,有的时候沉默不代表没有态度,沉默也是一种态度。
我知道播完了我一定要开始重新起航,虽然对卢美琳这个角色恋恋不舍。当我知道正式杀青之后,我跟剧组申请可不可以把一张照片送给我,剧组的老师特别好,把剧照打印了好几张送给我,然后我做了个相框放在家里,那是一张我拥抱黄河路的照片,证明我曾经嫁给过黄河路,我是黄河路的女人。这样的话,我每天回到家都能看到卢美琳与我同在。
记者:任晓斐 编辑:徐敏 校对:李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