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电影院,这届年轻人去哪里看电影了?





 文|布菲


刚刚结束的国庆档电影市场表现很平淡,原因自然是多方面的:影片质量乏善可陈、国庆档电影票价格上涨、旅游业的复苏、更多样的娱乐方式涌现等等,都让进电影院的吸引力下降。


而仅将目光聚焦到“看电影”这一件事情上来,观众们,特别是喜好追逐新鲜事物的年轻观众们,近年来也有了许多线下观影的选择:露天观影、酒吧观影、咖啡厅观影……他们有了更自由也更开放的观影地点,也获得了不一样的观影体验,而此类观影活动的组织者,也从中获益。


骨朵分别对话了一位此类观影活动爱好者及两位活动组织者,试图从不同侧面了解,在电影院之外的观影活动,究竟是怎样的,又有怎样的魅力?

在电影院外,解锁更多观影场景

“双节假期看了五部电影,没进一次电影院。”24岁的小A这样告诉骨朵。


五部里有三部是在家里的投影仪上看的,剩下的两部一部是在酒吧看的,另一部则是露天电影,观看地点在北京的一条胡同。


我喜欢看电影,但不喜欢进电影院。在一个空间狭小黑暗的环境里待两三个小时,如果电影不好看,或者周围的人没什么素质会很痛苦,倒霉的是遇上不好看的电影和没素质的邻座的概率还真的不低,渐渐地对电影院都敬而远之了。”


去年疫情期间,被封在小区百无聊赖的小A突发奇想,搬出投影仪,招呼两位室友一起在露台投屏看起了《龙猫》,边看边聊,和室友们的关系亲近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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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家之后没有露台了,不过小A被大数据推送了一些组织露天电影放映的活动。“有收费的也有不收费的,有专业组织放映的,也有像我上次放《龙猫》一样心血来潮组个局,邀请认识不认识的人来看的。”


通过参加这种活动,小A认识了几个同好,他们接触露天电影的时间比小A更长,“有一个朋友年纪比我大不少,她说小时候村里放露天电影,她每回都得去看。对我来说露天电影是新鲜事物,但对她来说是为了怀旧。


对小A来说,看露天电影这件事有很强的社交属性。“和去电影院看电影完全不一样。去电影院看电影得安静,说话甚至手机屏幕太亮都是没素质,但是去这种露天放映,就是要轻松闲聊。我有次甚至还带了个西瓜,吃了我的西瓜我们就算认识了,那位大我很多岁的朋友,在我平时的圈子里也根本没机会认识。”


和在家里看电影也不一样。“因为大家既不会邀请陌生人来家里看电影,也不敢去陌生人的家里看电影,但你在一个露天的公共场所,戒备感就会放下很多。”


而去酒吧看电影又是另一重感受。首先是消费门槛的提升。露天电影活动偶尔还有免费的,但在酒吧观影起码要在店内消费一款酒水。不过许多酒吧也会在这方面搞些小巧思,“去过一家bar,点到以电影名字命名的酒,说出导演的名字可以便宜点。”


不过对于不好酒的小A来说,点哪款也没有太大区别,这可能让她的酒吧观影体验大打折扣。小A觉得,在自己去过的几家提供观影的酒吧里,电影显然只是用来助兴的,喝酒才是正事。“电影只是卖酒的手段。当然,人不能既要又要,你不能指望酒吧像电影院一样只卖电影。”


也有酒吧把“观影”这个卖点做得比较极致,比如南方录像厅,组织过不少电影人的交流分享会和电影主题活动,片单的设置也比较考究。在这里,电影和酒的结合会更深层一些。但是多数酒吧对于观影的运营,还是停留在提前在公众号上释放片单供客人参考、用电影相关元素为特调酒命名这样比较浅显的层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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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天场所和酒吧之外,小A还曾经在咖啡厅里看过电影。“除了喝咖啡还能看画展,店长是个导演,没有片子拍的时候就做咖啡,每周也会有电影放映。但是咖啡厅今年7月已经停业了。”


作为一个热衷于在电影院之外看电影的“电影爱好者”,小A认为,这种观影方式给了她两大感受,“一个是对片子的耐受度提高了,即使放的是一场很无聊的电影也没关系,因为在这个过程里,看电影不再是最重要的事,喝酒、聊天好像都更重要;另一个就是,与人的连接加强了,我没在电影院交过朋友,但可以在这些地方交到。”

在电影院外,组织一场观影活动

孙喆是“小鱼大片露天电影”的主理人,起初只是觉得办露天电影活动好玩、有意思。“当时恰好有个场地,感觉室外放映个电影很合适。”后来他发现活动效果不错,“还能认识很多年轻人,了解年轻人喜欢的事情,赚个零花钱”,就慢慢地将其做成了主业。


孙喆刚开始办这类活动的时候是去年夏天,当时进电影院还会受疫情影响,再加上北京组织露天电影的活动方不算多,所以这类室外电影还是很有市场的。“跟室内电影比起来,我们最大的优势是环境,稍微布置一下就很好看,很有氛围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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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孙喆组织的露天观影活动的观众,年龄大都在25-35岁,比较年轻化,喜欢追求新鲜感。招募观众主要是通过发布小红书和大众点评,而小红书的用户喜好与露天电影这种较为小众的观影方式重叠度更高,所以效果也更明显。


“虽然放映的片子都是网上能看到的,但是有人愿意花钱来我们这儿看,就没白忙。”孙喆放映的片单以爱情片和文艺片居多,“刚开始的时候是由客人点播电影,后来我发现他们点播的大都是爱情片,索性片单就以这些为主了。可能也与来看露天电影的情侣比较多有关。”


当然,露天电影的缺陷也很明显,比如容易受天气影响,遇到大风或者雨天,只能取消放映。以及可能会有扰民风险。而且露天电影是季节性活动,黄金时间是夏季及初秋,天转冷了便不再适合,“这一周就是最后一场露天电影放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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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影响之外,另一层限制来自于场地。孙喆合作过包括露台、咖啡馆等多种不同的场地,作为活动主办方的他来提供酒水,这也是他主要的盈利来源,而场地方从中抽成。“每次活动的票价都是与场地方一起定的,一些设置比如避雨设施之类,也得跟对方协调。”


位于北锣鼓巷的暗喜酒馆,白天是陶瓷店,晚上就会变成可以放电影的酒吧。主理人凤儒告诉骨朵,放电影是今年8月份她全权接手酒吧运营后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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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喜酒馆离中央戏剧学院很近,时常会有大学生光顾,在酒吧里放电影起初也是来自他们的建议。“有一些小众影片需要可以分享做沙龙的地方,暗喜离学校近,又有放映设备,所以蛮合适的。”


暗喜酒馆放映的第一部片子是爱尔兰电影《once》,与凤儒的喜好和经历有关。“这部电影对我有比较特别的意义,而且我喜欢这类音乐电影。”暗喜酒馆的片单多为小众的老电影,与酒馆的氛围契合,不过如果客人有点名要看的电影,凤儒也十分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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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印象比较深刻的一次放映,凤儒的回答是《春风沉醉的夜晚》。暗喜酒馆的绝大多数客人是女性,但偶尔也会有男性光顾。“《春风沉醉的夜晚》里有一些比较大尺度的画面,有异性在场难免会有客人尴尬。”


“其实这与男女对安全的界限定义有很大关系。”比起电影院,酒吧是更私密一些的,而且仅在夜晚营业,这种场合下女性对安全的考虑会更高。类似的尺度在电影院看可能不足为奇,但在酒吧里,有些客人就会觉得有点不适。”对于一家主打女性安全友好的酒吧,凤儒对类似的感受格外关注,也在考虑下次再放映这种类型的片子时,要如何改善客人的体验。


虽然两位组织者组织观看电影的场景不同,面临的具体问题也不一样,但是又都聚焦于观众体验上,因为只有如此才能吸引观众消费——这一点又与传统影院不谋而合。只不过影院卖座的核心还是在于影片内容,而他们却更侧重观影环境与氛围感的营造

观影仪式感的消解与重建

对于现在的观众们来说,进电影院看电影,可能是一件有仪式感的事情。电影院的黑暗与密闭,使其成为了一种有别于日常的特殊空间,而影院大银幕制造出来的强烈声画体验,也是电视、手机等小屏望尘莫及的。这一切让看电影成为了一种有别于日常的特殊时刻。


对观众们而言,电影院和电影组成的世界,成为了一个与现实相差甚远的新鲜又陌生的世界。


正如罗兰巴特在《走出电影院》一文里所提到的:“电影院的这种难以名状的黑暗正是影片的魅力之所在(不论什么电影)。这令人想起一种完全相反的体验:电视里也播放一影片,却毫无魅力,黑暗在那里被擦去,被压抑,空间很熟悉,井然有序,我们被电视封闭在家庭里,电视成为其中的家用器具,就像过去壁炉两侧摆放的最常见的锅。”


但实际上,在电影发展早期,它与观众或许并没有这样遥远的心理距离。世界上第一部电影就是由卢米埃尔兄弟在巴黎的一家咖啡馆地下室里放映的,纽约早期的许多电影院也是由音乐咖啡馆改造而来。而中国第一次电影放映是在上海徐园,电影被穿插在许多游艺杂耍节目中,现场可以想见有多吵嚷,与现在的影院观影环境相差甚远。


似乎可以这样认为:在没有电影院之前,看电影与仪式感并无关联,有了电影院之后,这种仪式感才依赖影院实体逐步被建立。


这种仪式感可以让观众们更投入地沉浸到光影世界中,并心甘情愿为这种体验买单。但当影片质量不足时,构成这种仪式感的种种元素,包括但不限于黑暗的环境、固定的座椅、保持安静的观影铁则等等,都会变成折磨观众的武器,导致观众对影片产生更多不满,最终影响影片的口碑与票房。


而电影院之外的上述观影场景,恰恰又将电影拉回到了大众之中,将影院原有的仪式感消解,建立起了一种新的观影仪式感。不管是露天电影组织者竭力营造浪漫氛围,还是酒吧主理人竭力为女性们营造友好观影空间,又或者是观影爱好者在此类观影方式中获得独特的社交体验,都将“看电影”这件事探索出了新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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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看来,它们也许尚是不成气候的小众方式,但未来的某一天,会成为倒逼影院和影视内容工作者们提质的催化剂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