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8日早上7:00，距离凌晨5点出发已过了两小时。突然感觉车停了下来，朦朦胧胧中往窗外看去，不由得惊喜地把同伴晓通叫醒：“快看外面。”
晓通眯着眼睛，嘟囔了一句：“像假的一样。”
那不真实的景象，是晨曦轻抚下的玉珠峰北坡，我们和她仿佛就只隔了条公路，近到我感觉应该马上下车跟她打个招呼。
公路上忙碌穿行的大卡车、越野车瞬间把我们拉回现实，它们和刚刚醒来、淡然自若的玉珠峰形成鲜明对比。
这就是我们要探访的对象，那位“美丽而危险的少女”。
玉珠峰南坡全景
01 昆仑山的小女儿
巍巍昆仑，万山之祖。
在去格尔木的飞机上放眼望去，有种说不出的苍茫。和我前几天刚去的白马雪山完全不同，那郁郁葱葱掩映下的雪山是生机盎然的景象。而这里，除了满目苍夷，还是满目苍夷，遍布黄色沙土、寸草不生的不毛之地。第一次到格尔木的我还很难跟“横空出世，莽昆仑，阅尽人间春色”的昆仑山联系起来，反而是一脑袋狐疑，春色在哪儿？
车行之中，延绵不断的褶皱山脉果然横空出世。巍巍昆仑的磅礴气势突然间在眼中、心中升腾起来，那一望无边际的雄奇山脉果真可以挑起中华的脊梁，在贫瘠之地孕育璀璨的华夏文明。
玉珠峰北坡
昆仑山，全长达2500公里，分为西、中、东三段，西起帕米尔高原，从西北的新疆向东南横贯西藏，最后由西向东转入青海西部，直指四川。
我们眼前的是昆仑山东段，少了西、中段那种不让人接近的伟岸，多了一些连绵起伏和壮阔。
玉珠峰就是昆仑山东段的最高峰，矗立在青海格尔木南160公里，昆仑山口以东10公里处，海拔6178米。玉珠峰又被称为可可赛极门峰，蒙古语意为“美丽而危险的少女”，她守卫着昆仑山进入可可西里的门户。这是我们认识玉珠峰的开始。
玉珠峰北坡山谷冰川
02 美丽而危险的少女
在当地人的视角里，雪山的名字有另一层含义，她们常常把雪山人格化，赋予性别、性格和故事。不知什么原因，我总是对人们关于雪山的称呼、人格、传说充满好奇，这或许蕴含着人们对于雪山冰川的认知和感情。
美丽？危险？还是一位少女？！我联想到的是《这个杀手不太冷》里的那个小姑娘。
在玉珠峰的北坡西大滩，我们能看到三条清晰的山谷冰川流淌而下。冰川的前端是一层层三角形的黑色岩石。再向东延伸，竟是一排排齐刷刷的“平顶山”，白色冰川的点缀让他们整齐划一。想要抵达玉珠峰南坡的登山大本营，我们需要沿着冰川向东行驶到昆仑山口，再绕到南坡。
冰川周围和那光秃秃的昆仑褶皱还真是不一样，竟泛起淡淡的绿意。由于高山草甸的滋养，让藏野驴、野牦牛、藏雪雀渐渐多了起来。过了三江源国家级保护区的指示牌，雪白的身姿映入眼帘，玉珠峰在蓝天之下、群山和草甸的起伏中徐徐走来。
藏野驴
美丽！玉珠峰太美了！我想起了人们对于雪山的种种赞美，神秘厚重、巍峨壮丽、触不可及，对不起，这和玉珠峰都没有关系。没有故作神秘，没有深沉厚重，没有冷峻锋利的棱角，更没有咄咄逼人的压迫感。
高度适中、坡度平缓，白色的表面没有明显的裂缝褶皱，那充满“胶原蛋白”的圆润面庞，一看就是个能够接近的可爱姑娘，因此，也很难相信这是一座6000米级的雪山。
极地未来虎姣佼及看冰川项目主管杜晓通在玉珠峰
03 玉珠峰为什么危险？
玉珠峰是著名的登山训练场，每年吸引众多登山爱好者前来攀登。
玉珠峰本不在我们今年的计划之内。但是她一直在极地未来创始人温旭的故事里出现。温旭15岁参加了中国登协的训练，并于同年攀登了玉珠峰。
出发前我特意询问了他记忆中的玉珠峰。虽然是入门级的雪山，但是因为这里海拔较高（大本营接近5050米），且植被很少，所以缺氧和强烈的我高反是人们来到这里面临的第一大挑战。
玉珠峰的攀登经历对他来说弥足珍贵，他人生的第一座雪山遗憾没有登顶，原因是在距离顶峰50米的时候天气突变，风雪交加，非常寒冷。他担心自己用压岁钱买的便宜装备不能抵御这样恶劣的天气，无奈下撤。
海拔、缺氧、气温、天气多变是我感受到的少女的“危险”。她总归是有些与生俱来的性格和脾气的。
玉珠峰的可达度非常高，驾车直接可以到海拔5050米的玉珠峰南坡登山大本营，由于青海李卫东主任和铁局事先安排，让我们进入玉珠峰十分顺利。
我和晓通一行人的目的是在玉珠峰建立“看冰川”公民科学观测点，杜晓通是这个项目的主管。
在她的努力下，我们先开发了线上小程序“看冰川”（看冰川），并在冰川设立线下观测点，让每一个来到这里的探险者或者游客，都可以用自己的设备记录实时冰川样貌，并上传到看冰川的数据中心，直观看到雪线变化。
准备设立监测点
我们采访了大本营的登山向导：“玉珠峰有变化吗？”
“有，雪变少了，冰川融化了。”
这个回答虽在意料之中，但是被人证实之后有种不得不面对现实的失落感。
时间关系我们计划只设置监测冰川全貌的指示牌，也为了不影响自然风貌，我们户外的牌子尽量简洁，不会显得太突兀。
我和晓通在大本营的最接近冰川的地方选好了监测点，因为这里是登山者前往玉珠峰必经之处，人员最聚集，也意味着更多人的参与和更多的玉珠峰图片数据。
挖坑立观测牌
牌子上清晰的写着：让登山者成为守护冰川的力量。马上就吸引了要前往玉珠峰登山者的纷纷点赞和合影。
登山者与监测点合影
第二个任务是徒步到冰川末端，实地测一下冰川雪线，拍摄冰川全貌，作为玉珠峰监测点的基准数据。
穿过碎石滩，冰川融水化成涓涓系列从脚下穿过。步履之间，玉珠峰的样貌更加清晰起来。
玉珠峰冰川末端
玉珠峰地区属大陆性气候，全年降雨量仅200mm。海拔5000米以上由于受高空气流的影响，降雨量高出山前。因此，玉珠峰山体被冰川积雪覆盖，冰川类型多样，包括悬冰川、坡面冰川、冰斗冰川等，冰川总面积6.75公里，冰川平均长度5.7公里。周边也有多条冰川发育，冰川两侧堆满了冰碛砾石，群山之间，相互联结。
2011年冰川末端海拔为5080米，2019年冰川末端海拔南坡冰川末端海拔约 5100 米，2023年粗略测量为5105米（无人机测量），10余年来垂直退缩高度约20米以上，不精确坐标为东经94.21819，北纬35.63500，作为看冰川的基础数据。
04 少女的祈祷
自2011年以来，中国科学院多家机构对玉珠峰的融水、污染物（痕量元素,也就是含量极少的金属）等进行了研究。玉珠峰痕量元素虽浓度低于天山和慕士塔格冰川、东绒布冰川等，但是远高于格林兰和南极雪冰。人类活动对青藏高原冰川的影响大大高于南北两极。
由于消融大于累积，玉珠峰属消退型大陆冰川。由于气候变暖，美丽的“少女” 正在面临彻底消失的危机。 玉珠峰的冰川末端和前几年相比出现明显退化。
玉珠峰冰川
中国大部分的冰川几乎都是处于剧烈融化的状态。在三江源，更多人关注的是大江大河，原因很简单，每个人清楚的知道水是生命之源。可谁能想到冰川是水之源，更需要我们的保护呢？
冰川融化短期内会为江河下游提供大量的水资源供给。但是亚洲水塔的功能仅仅是供给水源吗？
其实冰川还有水资源调节的作用，如同水库，夏季提供水源，冬季涵养水源，形成良性循环。因此，长期来看，干旱缺水或许是三江源未来会面临的巨大挑战。
冰川公民科学只是一个开始，极地未来希望将来能够在全世界都尽可能多地设立冰川观测点，监测冰川变化状态和变化速率等，以探索更好的应对方式。更重要的是，普通人也是贡献者之一。
短短几天的玉珠峰之行收获颇丰：
玉珠峰是一个善于倾诉的朋友
她在诉说着什么
几条冰川的融水流向远方
很多人看来是希望的源泉
但请原谅我的感情用事
对于守护冰川的我们来说
那是少女的两行泪
气候行动：
如果你也有看冰川的计划，请微信搜索看冰川
打开小程序参与冰川公民科学计划
或请联系极地未来共建冰川观测点
特别感谢：
青海省冬季项目和户外运动管理中心
曲麻莱县文体旅游广电局
志愿者支持：
易昂 杜玉 杨及千 展华 不空 黄斌 李京阳 朱凯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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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虎姣佼
排版：孙雯
参考文献：
[1] 李月芳，王宁练，姚檀栋，蒲健辰，时晓兰. 关于霍山县落儿岭镇白云庵村乡村振兴的调查与思考[J]. 冰川冻土,2011(4):752-759.
[2]宋玲玲，田青，李宗杰，等.昆仑山玉珠峰冰川冰雪融水水化学特征分析[J].环境化学，2019，38( 8) : 1864-18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