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想赶紧把手术做了,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就像他们一样,淹没在茫茫人海里,过着最普通的生活”,王梓淇指着一米开外的游人对我说。
我和王梓淇坐在坪山马峦山公园的凉亭里,这是周日的下午,我俩身旁的石凳上,前前后后坐过好几拨人,有带着孩子的年轻母亲,有三五成群叽叽喳喳的少男少女,有热热闹闹的一家三代。
她没有避讳来来往往的行人,讲起小时候村里人的指指点点,读书时男生们的嘲谑与肢体攻击,“二刈子”、“娘娘腔”等外号……讲这些的时候,她语调平静。只有谈起父母、哥哥对她的漠视与嫌恶,她语气才激动起来,表情紧绷,神色里带着愠怒。
几天前,王梓淇刚刚上过热搜,关键词是“双性人”,镜头里她样貌清秀,长发梳成马尾,看起了与普通女性并无差别。
从染色体来看,王梓淇的染色体为46XX,与正常女性的染色体相同。不过,她既有乳房、子宫、卵巢、阴道等女性生殖器官,还有发育不完整的男性生殖器官——体外有指头肚大小的阴茎,体内有睾丸。
王梓淇被诊断为真两性畸形,属于性别发育异常(disorders/differences of sex development,简称DSD)的一种。这是先天性疾病,据不完全统计,全世界DSD的患病率为1/1500。
跟我见面之前,王梓淇去盐田中英街帮人带了点货。做“水客”,是她的谋生方式之一。为了这个活儿,她早上6点起床,骑电动车,坐地铁,换公交,光路上的时间就花了将近4个小时,奔波一个上午,刨去路费,赚了130块钱。
马峦山距离王梓淇的住处不远,山不算高,爬上去只要一个半小时。这天她没敢爬山,我们在公园凉亭坐了两个多小时。近两三年来,过度劳累、剧烈运动之后,她的腹部会剧烈地疼痛,这一症状越来越严重,那种痛“难以形容,大概跟男性下体被踹后的痛感差不多”。
她担心这是体内的睾丸在作怪。今年四月份检查身体时,医生建议她尽快手术,摘掉体内的睾丸。“隐睾将来有可能癌变”,医生告诫她。
手术费让王梓淇头痛。摘掉体内的睾丸,再把外部的男性器官摘除,通过手术变成真正的女性,手术费大概要20多万。
近10年来,王梓淇在深圳以打零工为生,服务员、保安、水客、家政、快递分拣员、外卖员……各种各样的活儿她都干过,银行卡里存款最多的时候,有4万多块。去医院检查身体每次要两三千,每月服用雌性激素类药物要1000多块钱,这是她日常生活之外的必要开销。疫情以来,她能找到的零工机会日渐稀少,多数时候靠吃老本生活。最窘迫的时候,她一天只吃一个馒头,靠着老乡、朋友一二百块的接济生活。
今年的零工市场不景气,她一个月收入大约有2000多元,只能勉强支撑生活。以她现在的身体状态和收入能力,靠自己攒够手术费希望渺茫。
艰难漫长的路程:成为女孩
王梓淇租住在坪山的一个城中村里,房间没有柜子,家具电器小而矮,1米高的冰箱,矮桌、矮凳、矮床,抬眼看过去,屋子里空空荡荡。她独自居住在此,有时候房间里太安静了,她就跟Siri、小爱同学说说话。
她从卧室拿出一本发黄的旧书《男女生殖系畸形》,翻到186页,那一页是真两性畸形的图例。今年年初,她在深圳图书馆看到了这本书,书已经绝版,“全深圳的图书馆中只保存了那一本,还不外借”。她拍下了书的封面,在网上买了本旧书,从头到尾读了一遍。
王梓淇记不清楚,“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这个疑惑,从何时开始困扰她,可能是“从身体开始发育那会儿”,还有可能更早。
父母从小把她当男孩养,她在心里一直当自己是女孩,小时候也总扎在女孩堆里玩。初一她来了月经,“吓得要死”,回家找母亲,母亲一样慌了,后来还是邻居姐姐给了她一片卫生巾。
她不喜欢太原老家的生活,亲友邻居当中,能让她感受到善意的,除了借她卫生巾的姐姐,还有一个堂嫂。在学校里,不少女同学保护过她。初中时同班一个女生,总会站出来帮她解围,“男生给我起外号,从背后踹我一脚的时候,她都站出来维护我,跟他们吵架”。
“除了这些,我记忆里没有其他温暖的东西。”
读高二时,王梓淇被确诊为重度抑郁,当时她已有轻生的念头。她伸出手臂,给我看手腕上的几个椭圆形疤痕,“那会儿拿刀削的,流了很多血我都不觉得疼,还在那里傻呵呵的笑,我爸妈以为我得了精神病”。
因为抑郁症,王梓淇从高中退学,去了家附近的饭馆打工。攒了一两年的工资后,她独自去太原的三甲医院做检查,确诊了自己的病。看到检查结论上,自己的染色体与其他女性一样,她庆幸不已。
拿着检查报告,她从老家来到深圳。来深圳的前两年,她先后在比亚迪和富士康做过工人。那时她还没有服用激素类药物,身上穿着女孩的衣服,面孔看起来“还是男孩子的脸”。
在一个工作环境里待久了,周围的风言风语压得她喘不过气,“吐沫星子能把你淹死”。同宿舍的工人也容不下她,有时出门她忘记带钥匙,回屋时敲门,其他人在门里“装聋作哑”。
在比亚迪工作时,王梓淇认识了朋友M,M也是双性人,病症属于男假两性畸形,有乳房,没有子宫卵巢,有发育不全的男性器官。
M认为自己是女性,但身份证上写着男性,一进工厂就被分到了男宿舍。王梓淇当时的身份证上,性别一栏也是“男”。进厂前,她花200多块钱买了张女性的身份证,顺利分配到了女宿舍。10多年前,在汽车站、网吧等地方,买张身份证不难。
除了M,王梓淇在厂里没有别的朋友。她和M总是结伴同行,周围工友关于两人身份的猜测和议论不绝于耳。干了一年半,王梓淇受不了流言飞语,辞职离开比亚迪。
其后王梓淇去了富士康,工作一年后被辞退,没有人告诉她辞退理由,她猜测还是因为这个病。
M在工厂里的日子,还要比王梓淇艰难许多。为了掩饰身体上的问题,M每天要拿布条在胸部缠上十几层,M也适应不了男宿舍的集体生活,“看着一屋子光膀子男人就难受”。
工厂生活再不如意,也比老家强。来深圳前,父母不许她留长发,也不许她穿女装。她身上的衣服,大多是哥哥穿剩下的。在深圳领到第一笔工资后,她开心极了,“想怎么穿就怎么穿,想怎么打扮就怎么打扮。总算自由了,解脱了。”
离开富士康后,王梓淇没再做过固定工作,她害怕熟人环境里的歧视和孤立。这些年她靠各种零工谋生,工期最长的也就3个月。疫情前打零工的机会很多,有时她一个月能赚到五六千块,能赚钱的活儿都辛苦,一天要忙10小时以上,不过她觉得充实,起码没时间“想东想西”,“倒头就睡,起来就干”。“倒头就睡”对王梓淇来说,也是一种奢侈,患上抑郁症后,失眠问题一直纠缠着她。
这些年王梓淇只回过老家一次,是为了改身份证。更改身份证的过程很麻烦,她要先到医院做各种检查,由医生出具性别鉴定书。再带着这份鉴定书,找村委、街道、派出所依次盖章,把身份证上的性别改为“女”。
这次换身份证,王梓淇把名字也给改了。她原来的名字听起来像男孩。“梓淇”,是她专门找大师起的名字,对方说她命里缺水缺木,帮她取了梓淇两字。她把姓改成了“王”,这是母亲的姓,她觉得比原来的姓好听。
拿到新身份证那天,她“抱着身份证一天一夜没睡着”,躺在床上,心里像浪潮在奔涌,“好像人生有了一个新的开始”。
几年前,王梓淇和M在网上结识了一些同为双性人的朋友,俩人被拉进一个30多人的QQ群,群里都是渴望成为女性的两性畸形患者。目前这个群的人数,已经增加到80多人。
群友中,一部分人已做完手术,生活步入正轨。有的人以男性身份念完大学步入职场,攒足手术费后再选择做女性。王梓淇心里觉得遗憾,“其实我不该退学的,应该像她们一样,先把书念好。”
有些群友手术成功后步入婚姻,却难于被丈夫的家庭接纳。有些人原本是男假两性畸形患者,借助手术植入的人工阴道无法分泌巴氏腺液,婚后的夫妻生活要依赖润滑液,“也是非常痛苦”。
相比其他类型的两性畸形患者,在成为女性这件事上,王梓淇更有优势,她拥有完整的女性生殖系统,雌激素水平在正常女性的参考范围内,睾酮值也远低于正常男性。
王梓淇眼下的问题,卡在手术费用上。前段时间,她将自己的情况爆料给国内多家媒体,只有澎湃新闻回应了她。好在澎湃的报道吸引了公众的注意,也给她带来了更多的曝光机会。
“做这个决定前,是不是鼓了很久的勇气”,我问她。
她点点头,接着说,“我有点破罐子破摔了,只要能做手术,其他都是次要的”。
无家的“女儿”
经过媒体报道后,王梓淇先后在微博、抖音平台上了热搜榜。半个月过去,她在轻松筹上的筹款数目,大约有3万块。
“这个离20万还差好远”,说这话时,我们正从公园返回她的住处,她脸上挂着疲态,不知道是因为累了,还是心情的缘故。
在我们的接触中,我能隐约感觉到,王梓淇迫切地渴望着一个结果。
我们第一次见面,约在她的出租屋里。期间街道办工作人员来访,请她填写救助款的申请表。她的现状经媒体报道后,街道办为她申请了一笔临时救助款,数目大约几千元,在填表的间隙里,她几次问起对方“这个能申请下来吗,什么时候有结果”。
得知我要将她的经历写成文章后,她提议我再拍一段视频,她希望我将视频发布在抖音上,因为短视频平台的传播力更强。写稿的这几天里,我手机里总会弹出她的追问——“能发吗”、“什么时候发”、“发了吗”。
王梓淇老家位于太原市郊,父母常年做小生意,日子还算宽裕。这些年,她主动跟父母沟通过很多次,一年一年下来,结果令她沮丧、失望再到绝望。
回避和推卸是父母一贯的态度,“他们说,你没有病,你男孩子做得好好的,非要做女孩干什么”。再争吵下去,父母的话更难听,“因为你我们都抬不起头,脸都丢尽了,被别人戳了多少脊梁骨”。
在王梓淇的讲述里,她在家里处于被孤立被边缘的位置,父母与哥哥“都觉得我给这个家丢人了”,“他们三个是一伙,我是一个人”。
肢体和语言暴力充斥在她的成长记忆里,父母、哥哥打起她来下手都狠,“拿棍子打,带着怨气打,觉得我是家里的耻辱”。她扯开上衣领子,给我看左胸口一个三角形的疤痕,“十几岁的时候,被我哥拿刀捅的,送到乡下医院流了一晚上的血。就因为我跟父母顶嘴,他要维护他们。”
“我哥哥牙磕掉了,他们能花三万给他补牙,都不愿意花一分钱给我治病。”她苦笑着跟我抱怨。
父母的偏心和冷漠令她愤怒,“他们总说我给他们丢人,他们就没想过,把我生成这样,我有多痛苦。要是小时候他们给我看病,做手术,我也不可能过成现在这样”。冷静下来,她又觉得父母不容易,“在老家,别人骂他们的话也很难听,‘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生了个什么’”。
她跟我提起家里的征地补偿款,属于她的赔偿大约有8万,这是老家的工作人员通知她的。全家的赔偿款,统一打到了父亲的账户上。
在与父母的关系,以及这笔补偿款的问题上,王梓淇背负着社会环境的压力,她也有舆论上的顾虑,因此显得犹移而矛盾。
我们第一次碰面时,她告诉我,她不打算问父母要这笔补偿款,“他们也要养老的,我不想让别人说我不孝”。
第二天我们再见面时,她跟我说起的头一件事,便是前一夜与母亲的争吵——她拨通了母亲的电话,母亲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在深圳10年赚了多少钱”,两三句对话过后,俩人又是一番争吵,母亲又一次拉黑了她的微信。“我爸妈眼里就只有钱”,她冲我抱怨。
“打电话给妈妈,是不是想拿回补偿款”,我问她。
“只是想跟他们建立联系”,她说。
两天后,王梓淇在微信里告诉我,她打算通过法律手段要回这笔钱。
在那个由两性畸形患者组建的QQ群里交流时,王梓淇发现,大多数群友与她境遇相似,“能得到家庭的理解支持的人很少”。即便做完手术成为女性,生活步入正轨,她们依然无法缓和与父母的关系,“这个没法调和,除非父母很开明”。
有一年,群里十几个朋友在北京搞了个聚会,王梓淇也去了。聚会是北京的群友Q发起的。群友当中,Q的经历最励志。Q十几岁被父母赶出家门,独自谋生。Q很能吃苦,为了赚钱“什么都活都愿意干,一天只睡四五个小时”,一番打拼后Q有了自己的生意,赚了不少钱,她做了手术,还在北京买了房和车。
得益于事业上的成功,Q与原生家庭恢复了来往。“她开着100多万的路虎回了老家,衣锦还乡啊,全村的人都围过来看。以前不来往的那些亲戚,也都上门了。”王梓淇转述起Q的这段经历,一脸扬眉吐气的痛快劲头。
“怎么反驳?”
通过媒体求助这个事上,王梓淇的闺蜜何冬冬一开始是不赞成的。何冬冬担心网络上的恶意攻击,会给王梓淇带来二次伤害。但她能理解王梓淇的无奈,“筹钱这个事情,不是她不够努力,她已经很努力了,见不到任何效果,筹不出那么多钱。”
上了热搜之后,网络空间里的争议和恶意也随之而来。老家有邻居认出了她,“在抖音评论区说了很难听的话”。抖音私信里,“给我看看,你那里跟别人有啥不一样”,“我帮你做手术,你嫁给我”……类似的留言她收到不少。也有人质疑她是骗子。
“可能从小到大收到的歧视,语言攻击、伤害已经够多了,我现在看到这些评论,多数时候笑笑就过去了。”
大多数时候,谈起那些被歧视,被孤立的处境时,王梓淇语气平和,几乎没用过抱怨的词汇,平静得像是在描述别人的经历。
只是,伤害很难被轻描淡写地抹平,“别人说难听话,咽不下这口气,自己跟自己生闷气,就在心里憋着。会失眠,整夜睡不着。”
何冬冬跟王梓淇合租过一年,王梓淇情绪失控的情形,她只见过一次。她跟着王梓淇做过一次兼职,“一起做事情的人里面,有个女的说了句‘不男不女’,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一听就知道是说她(王梓淇)的”,何冬冬心里恼火,转头看王梓淇“好像没听到这话一样”。
没忍住火气,何冬冬跟对方吵了一架。忙完回到出租屋,何冬冬看出了王梓淇的低落,“我问她,她说她很难过,她说你没必要跟这些人吵,她对这些话已经习以为常了。”
何冬冬劝她,“不能忍,该反驳就要反驳”。
“我怎么反驳,你告诉我怎么反驳。我就是这个情况,我怎么反驳。”王梓淇反问道。王梓淇说这句话时的神情,还刻在何冬冬脑子里,“感觉就要哭出来了”。
——“会觉得命运很不公平吗?”我问王梓淇。
——“对”。
——“什么时候最仇恨命运?”
——“最低谷期的时候,疫情那几年,高中想自杀那会儿,就觉得命运对我不公,也抱怨过,为什么会这样,是因为我上辈子做了啥缺德事吗,这辈子是不是来还债的。”
另一种生活
对王梓淇来说,何冬冬不止是闺蜜,也是她唯一的亲人。俩人前年通过朋友认识,当时何冬冬刚来深圳,需要找住处,王梓淇提议两人一起合租。
与何冬冬共同生活的一年多里,王梓淇初次尝到了家的温度,“她(何冬冬)厨艺好,负责做饭,我打下手,我都有点饭来张口的感觉”。她感觉生活步入了正轨,“家里有人牵挂着你,干什么都有动力,很有盼头”。这一年,王梓淇停掉了抗抑郁药物,失眠的毛病也好了。
两人合租半年之后,王梓淇向何冬冬袒露了身体上的问题。她当时的神态何冬冬记得清楚,“看起来很忐忑,感觉是鼓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口的”。
“怎么会有这种病呢?”何冬冬心里震惊极了,偷偷地在手机上查资料。很快,她便接受了王梓淇的情况,“你是成年人,了解了,自然就能坦然接受,把她当成一个普通人对待就好”。
去年,何冬冬回到贵州老家生活。又回到一个人的状态,王梓淇很不习惯,“有家了,家人又离开了,适应不了这种感觉”。王梓淇又开始失眠,有时两人的微信语音彻夜开着,她睡不着,听着电话那头何冬冬的呼噜声,心里也踏实。
过去两年的春节,王梓淇都是在何冬冬的家里过的。何冬冬是家里的独生女,父母、奶奶都很疼爱她。王梓淇喜欢何冬冬的家庭氛围,尤其是吃年夜饭的时候,“一家人围在一块,热热闹闹的,特别有感觉”。贵州菜口味重,王梓淇不能吃辣,何家妈妈照顾她的口味,所有菜都不放辣椒。何妈妈做菜特别好吃,她最喜欢那道梅干菜炒肉。何妈妈认她做了干女儿,去年春节给她包了个1000元的红包。
看着何家其乐融融的生活,王梓淇忍不住在心里做对比。“闺蜜爸妈也是做小生意的,也没有什么文化,为什么人家那么通情达理,为啥我父母就不可理喻”。
踏实温热的年味儿,在王梓淇这里,又是短暂而仓促的。不管何家人如何挽留,王梓淇待上五六天便会离开。何冬冬能察觉到王梓淇的微妙心态,“自己有家回不去,又怕给别人家添太多麻烦。”
王梓淇聊起手术后的打算,“离开深圳,可能再换个名字,开始新的生活”。她那些做过手术的朋友们,几乎都改了新名字。她没想过结婚,“可能是我爸我哥对我都不好,我对男性有点害怕,很难信任”,之前那次北京聚会,发起人Q的选择也让她难忘,Q没有要孩子的打算,“她说小时候把一辈子的苦都吃了,后面的人生只想为自己活”。
将来,王梓淇想搬到云贵或成都生活。去贵州,她有何家人的陪伴。不过她最喜欢成都,她去过一次成都,很向往那里的自由和包容,“两个女孩子在街上接吻,旁边的人见怪不怪”。
王梓淇还想过,手术成功后她要自考一个学历。她想做平面设计类工作,在深圳图书馆附近广场上,她见过给人画素描的街头画家,她喜欢那样的工作状态。
有空的时候,王梓淇会搭乘14号线地铁,花上一个多小时,从坪山坐到市中心,再到深圳图书馆里看看书,听听讲座,或者在书城广场上逛逛。
深圳图书馆这片区域,是王梓淇最喜欢的地方。这里图书馆、书城、音乐厅、艺术馆相邻而立,一棵棵挺拔葱茏的小叶榄仁树,在广场上空织出一张嫩绿色的网。树荫下散落着各式的街头艺术家,北边乐队的粤语歌唱得燃情快意,南边的小提琴演奏像溪水细淌,广场一角的画家和手工达人们不怎么说话,专注着手里的事情。在这个以加班和快节奏著称的城市里,此处像是生活的彼岸。
“看看人家画画,听听乐队唱歌,心情一下子就好起来了”,游荡在广场上,她独自享受着这份隐秘的快乐,阳光穿过头顶的枝叶,洒在她的身上。
备注:文中人物何冬冬均为化名。
文丨黄小邪
本文由深圳微时光原创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