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俄空天军对乌克兰发动新一轮空袭，重点打击电力设施，造成乌全境停电限电，数百万家庭摸黑挨冻。另一方面，乌军防空部队全力防御，宣称击落了大多数来袭导弹，拦截成功率高达75%。这种夸张的数字在外界看来相当值得怀疑，但其中一个可证实的战绩引起极大关注。据报道，乌防空部队在基辅地区成功击落一枚Kh-55巡航导弹，通过对残骸的调查发现，这枚导弹并没有安装真弹头，而是不会爆炸的惰性弹头。
■被乌军击落的Kh-55巡航导弹的残骸，至少有一枚Kh-55安装了假弹头。
为何俄军会使用假弹头的“空包”导弹打击乌克兰目标？这个问题引发诸多猜测，主要存在三种说法：首先，因为Kh-55原本可携带核弹头，有人推测这是俄军为随后进行的战术核打击做铺垫；其次，俄军巡航导弹库存濒临耗尽，于是用旧导弹安装假弹头以消耗乌军防空弹药；最后，俄军利用假导弹吸引乌军防空火力，以提高真导弹的突防概率。上述说法各有依据，但都缺乏足够令人信服的理由。本文结合俄乌冲突现状和相关武器性能对这个问题略作解析。
Kh-55巡航导弹
自从俄乌冲突爆发以来，巡航导弹始终是俄军对乌克兰纵深目标进行远程打击的主要手段，而空射巡航导弹在其中占据了较大比例。俄空天军当前使用的空射巡航导弹主要有两种型号，即Kh-555和Kh-101，它们都是由Kh-55发展而来的。
■2022年2月，俄罗斯国防部发布的图-95轰炸机挂载Kh-101巡航导弹的影像。
Kh-55是前苏联在20世纪70年代设计的一款空射巡航导弹，1983年列装服役，北约代号AS-15“肯特”。Kh-55的基本型号弹长5.88米，弹体直径0.514米，翼展3.1米，重1195千克，采用1台R95TP-300 涡扇发动机推进，飞行速度约720千米/小时，发射高度在200米到12000米，巡航飞行高度40～110米，采用惯性制导/地形匹配制导，可搭载1枚20万吨当量核弹头或410千克常规弹头，攻击精度在100米以内，最大射程2500米，后来改进的Kh-55S射程延伸至3500千米，主要用于攻击敌方纵深的大型固定目标。Kh-55/55S的发射平台是图-160和图-95两款战略轰炸机，前者可挂载12枚，后者为16枚。
■Kh-55巡航导弹早期型号的侧视图，利用弹体下方的涡扇发动机推进。
谈到Kh-55还涉及到俄罗斯与乌克兰的一段恩怨。在苏联解体时，苏联空军原部署在乌克兰境内的1612枚Kh-55导弹连同19架图-160和25架图-95成为俄乌之间争夺激烈的一笔战略遗产。俄罗斯试图收回全部导弹和战机，而乌克兰开出了高达30亿美元的天价，最终经过多年讨价还价，俄罗斯于1999年10月以2.85亿美元的代价回购了8架图-160、3架图-95和575枚导弹，而余下的导弹和轰炸机则在美国主导下加以销毁，但有报道称12枚Kh-55在2001年以4950万美元的价格出售给伊朗，而后者以此为蓝本研发了本国型号。
■今日保存在乌克兰空军博物馆内的Kh-55巡航导弹。
冷战结束后，爆发大规模核战争的概率大幅降低，俄罗斯以Kh-55为基础开发携带常规弹头的战术导弹，其中最突出的成果就是Kh-555和Kh-101。Kh-555属于Kh-55的深度改进型，弹长6.04米，弹径0.77米，重1280千克，飞行性能与Kh-55相似，携带410千克常规战斗部或多用途战斗部。Kh-555最重要的改进是升级了制导系统，在惯性/地形匹配制导之外，加入了光电修正与卫星导航，将攻击精度提高到20米以内，但最大射程降至2000千米，于2004年列装服役。
■俄罗斯在Kh-55基础上开发的Kh-555巡航导弹，提升了攻击精度。
1998年问世的Kh-101相比原型Kh-55可以说是一款全新的导弹，于2007年首次公开亮相，2013年列装服役。Kh-101弹长7.45米、弹径0.74米、翼展3米、重2200千克，由1台TRDD-50A 涡扇发动机提供动力，最大飞行速度970千米/小时，最大射程可达5500千米，战斗部重量为400～430千克。Kh-101采用隐身外形设计，降低了雷达反射特征，配合30～70米的巡航高度，极大提高了突防概率。Kh-101的制导系统也得到升级，采用惯性制导/电视制导/格洛纳斯卫星导航等多种制导模式，打击精度在10米以内，并且具备攻击移动目标的能力。
■准备吊入图-160弹舱内的Kh-101隐身巡航导弹。
老弹出库，作用何在？
目前，Kh-555和Kh-101是俄空天军最主要的常规远程打击手段，并且都已经在叙利亚内战中得到实战应用，其中Kh-101综合性能更先进，突防能力更强。在乌克兰战场上，俄空天军的远程空袭以Kh-101为主，Kh-555为辅。据乌克兰方面的估计，俄军自开战以来已经消耗了至少350枚Kh -101和150枚Kh-555，占到库存数量的一半甚至更高。被乌军拦截的携带假弹头的是更老的Kh-55，很可能是从苏联时代遗留下来的库存，结合乌方估算的俄军导弹消耗情况，俄军动用假导弹的行为不能不让人产生遐想。
■俄空天军地勤人员正在为轰炸机挂载Kh-555巡航导弹。
俄军使用假弹头Kh-55是为战术核打击做预热吗？这种说法的依据是Kh-55的设计初衷就是执行核打击任务，而经过多年的储存原有的Kh-55导弹技术状态不稳定，需要通过假弹头导弹的实战发射进行检验，为下一步执行战术核打击任务做准备。上述观点更像是舆论战的黑料，毕竟近两个月来俄乌一直相互指责对方可能会使用脏弹，争夺舆论主动权。冷战结束后，俄罗斯核武库受到削减，目前是否还有与Kh-55配适的战术核弹头都是个疑问，更何况从目前局势来看，俄军运用常规导弹足以给乌克兰基础设施造成严重破坏，完全没必要动用核武器，让自己在外交和舆论上陷入更加不利的局面。
■俄空天军的图-95轰炸机挂载Kh-101巡航导弹。
俄军是因为常规弹药消耗殆尽，才利用假导弹消耗乌军防空导弹吗？无论五角大楼还是英国国防部都认为俄军此举表明其导弹库存紧张，不得不使用旧式导弹维持打击强度。不过，从逻辑上说既然需要旧导弹补充新导弹的不足，那么直接装真弹头就行，何必多此一举换假弹头。英国方面也承认，虽然假导弹能利用动能和剩余燃料造成一定的破坏，但远不能达成真导弹的杀伤效果，如果从消耗乌军弹药的角度讲，真假导弹的效能其实没啥区别。即使老旧的Kh-55也有相当几率突破乌军防空网，万一命中却不能爆炸那多尴尬啊！
■乌克兰军方在11月18日公布的俄军战术导弹的消耗与库存情况，其中Kh-555和Kh-101导弹都消耗了50%的库存。
俄军是利用假导弹吸引乌军防空火力，为真导弹突防创造机会？这种说法有一定的道理，但仍然存在漏洞。假弹头的确有迷惑防空系统，提高真弹头突防概率的效果，这种做法常见于一锤定乾坤的洲际弹道导弹。作为俄军大量使用的常规空射巡航导弹，其搭载平台图-160和图-95，每架都能携带10枚以上的导弹，可由多架轰炸机同时出动，一次性齐射数十枚到上百枚导弹，完全可以利用高密度发射来压垮乌军孱弱的防空系统，提高突防概率，真假导弹战术意义不大。
■一架图-160轰炸机可以携带12枚Kh-101或Kh-555巡航导弹。
假弹诱敌、真弹绝杀
既然以上三种说法都有漏洞，那么俄军使用“空包”导弹袭击基辅的目的究竟是什么？笔者想起发生在第五次中东战争中的一个战例：1982年6月9日，以色列和叙利亚在贝卡谷地爆发大规模空战，以色列空军为了摧毁叙利亚军队部署的防空导弹火力网，采取了一种创新战术：首先使用遥控无人机模拟以军机群进入谷地，引诱叙利亚防空部队开火，在确定叙军防空阵地位置后再出动战机加以摧毁，最终仅以2架飞机受伤的代价打掉了30处叙军防空阵地中的29处，大获全胜。
■以色列空军在贝卡谷地空战中使用的无人机。
基于上述战例，笔者大胆猜测，俄军使用安装假弹头的Kh-55巡航导弹充当诱饵，引诱乌军防空武器开火射击，暴露阵地位置，从而引导后续导弹加以精确摧毁，瘫痪乌军防空系统，确保俄军远程打击的成功率。
近期，德国的IRIS-T防空系统、意大利的“阿斯派德”防空系统、挪威/美国NASAMS防空系统均已进入乌克兰，如果上述防空导弹完成部署并构成相互联通、协同作战的防空火力网络，难么乌克兰的要地防空能力将得到大幅提升。
■德国已经向乌克兰提供了IRIS-T防空系统，将增强乌克兰的防空能力。
眼下，俄军必须利用这些防空武器初来乍到，未能成功组网的机会，在其完全生成战斗力之前最大限度地加以摧毁，才能以较小的代价继续保持对乌克兰的远程火力压制和打击效果。要让乌军防空系统主动暴露，恐怕没有比发射假导弹更好的办法了。Kh-55是否安装实战弹头从雷达上是无法分辨的，但乌军也不敢打赌那就是空包弹，所以只能开火拦截，这就意味着防空系统配属的预警/跟踪雷达、发射单元、指挥车等均存在暴露的可能，从而便于俄军进行精准打击。
■一名乌克兰排爆人员在检查被击落的俄军巡航导弹残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