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报·豫视频记者 杜倩雯
在韩留学生王迪日前收到了学校发送的邮件：对于最近发生的梨泰院踩踏事故，如果有不安情绪或抑郁症状需要心理咨询，请及时联系学校。
据王迪说，他所知道的汉阳大学、中央大学等韩国高校均对学生发送了此类提供心理咨询的邮件。
事情已发生快一周，王迪觉得自己还是没有摆脱恐惧。他一边庆幸自己在事发前两分钟挤出那个“死亡坡”，一边又无法忘记自己被挤着无法动弹时的绝望心情。他的朋友圈里写着：侥幸逃过一劫反而没有之前的安全感了，这事儿过得越久越感到害怕。
10月29日晚，韩国首尔梨泰院发生踩踏事故。截至目前，该事故已造成156人死亡，151人受伤，其中4名中国公民遇难。随后，韩国政府宣布，从10月30日至11月5日为“国家哀悼期”。
事故发生后，人们不禁疑问，为何在基本代表韩国社会管理最高水平的首都首尔市，会发生如此惨重的踩踏事故？这对我们又有何警示？
忽略多次预警
来梨泰院庆祝万圣节，是韩国年轻人和久居于此的外国人历年来的传统。位于韩国首尔市龙山区的梨泰院，因其靠近驻韩美军基地，具有特色异域风情，逐渐发展成一个繁华的国际化商业街区。
10月29日晚，因疫情沉寂两年的梨泰院，借庆祝万圣节之“东风”，迎来汹涌人潮。原本应是热闹非凡的场面，却不曾想到蒙上血色阴影，给经历过这场踩踏事故的人们带来了一场噩梦。
“我刚抵达梨泰院的时候，就被这人群惊呆了。大家都只能挨着墙边挤着上行。”王迪同行的朋友自告奋勇走在前面开路，却被下行的人群强行挤到了坡下，幸得身边一位英国小哥伸手相护，才得以逃生。
王迪一行人抵达梨泰院拍摄的第一张人挤人的照片是21：56分。距离发生大规模踩踏事故不足一个小时。
据韩国警方公开资料显示，从梨泰院踩踏事故发生4小时前至事故发生，韩国警方共接到11个报警电话，但仅出动4次。
警方接到的第一个报警电话是在10月29日下午6时34分许。当时，报警人表示，大批人群的涌入令他感到不安，需要警方进行管制。但警察出动后并未采取措施便予以结案。
韩国警方在事故发生前的缺位致使踩踏事故无法挽回，而梨泰院所在的龙山区政府在事发前一天的万圣节应急会议的失策也是导致惨烈后果的致命原因。
据韩联社披露，10月27日，龙山区举行了“万圣节应对紧急对策会议”。这场会议主要发布了防疫、消毒和主要设施安全检查的相关宣传资料，并未包含针对大规模人群聚集的安全管理对策。
“未雨绸缪”的龙山区思考到了防疫，却忽略了大规模人口聚集。
翻倍增长的游客，挤满了狭小的小巷，和长约45米、宽约3.2米的斜坡。据了解，在踩踏事故发生时，一处约18平方米的空间挤了300多人。
一子慢，满盘皆落索。即使后续韩国警方和救援力量在踩踏事故发生后，大批赶到现场，但因庞大的人群难以被快速疏散，救援力量一直被挤在外围，无法第一时间实施有效救援。
现场应对很“外行”
除了忽略报警电话等问题，韩国警方和救援力量还出现了现场救援应对措施不到位等情况，大大限制了救援效果。
一名事故亲历者说，在被挤得动不了的时候，看到有两三个警察，他们手里只有一个哨子，只能扯着嗓子喊着让人们不要往里进了，但旁边酒吧的音乐声非常大，谁都听不见。
在抖音、YouTube等社交媒体上传播的视频中显示，第一批到达现场的警察手里没有任何扩音设备，他们只能尽可能大声地喊：“前方发生踩踏！后退！后退！ ”
附近欢快的音乐声和人群的尖叫声掩盖了警察的嘶喊。外面的人依旧努力扒开人群往里挤着进，里面的人看着身边的同伴一点点被挤没了呼吸。
在踩踏事故发生前两分钟逃出去的王迪，目睹了至少两波警察赶到现场，但他说：“没有见到有警察来封锁入口阻拦人群。我亲眼看到有的人就跟着消防队员在人潮中破开的口子，欢快地跟着往里面冲。”
地铁6号线源源不断地往梨泰院站输送着游客，即使是事故发生后赶来的人群，他们依然不知道前往的玩耍之地发生了怎样惨痛的事故，他们只想挤进梨泰院商街里庆祝万圣节。
网络上有人拍下了一排排躺在地上，被蓝布覆盖的尸体，网友形容那里“尸横遍野”。这些躺在地上的年轻人，他们欢天喜地而来，躺在冰冷的地面上逝去。
11月1日，在踩踏事故发生的第四天，韩国行政安全部长官李相民当天就首尔梨泰院踩踏事故鞠躬道歉。这是首尔梨泰院踩踏事故发生后，首位道歉的韩国政府高级官员。
11月1日，韩国警察厅厅长尹熙根向国民致歉，承认韩国警方在事故发生前接到许多告知危险情况的报警，但现场应对措施并不到位。
11月1日，韩国首尔市市长吴世勋在市政府大楼召开记者会，就梨泰院踩踏事故流泪道歉。吴世勋表示，作为为市民生命和安全负责的首尔市长，他对此次事故负有无限责任。
踩踏风险从未走远
其实，踩踏风险从未走远。韩国首尔的踩踏事故，并不是社会管理高水平城市发生此类事件的个例。
2014年12月31日，上海外滩陈毅广场发生拥挤踩踏事故，致36人死亡，49人受伤。2015年1月21日，上海市公布12·31外滩拥挤踩踏事件调查报告，认定这是一起对群众性活动预防准备不足、现场管理不力、应对处置不当而引发的拥挤踩踏并造成重大伤亡和严重后果的公共安全责任事件。
如今的上海，每在重要节假日期间，都会派武警官兵筑成人墙，以“雨刷式”人为导流的方式隔开不同方向的人群，有效分流。此外，在此期间，地铁部分人流聚集站点暂停停靠、机动车部分路段绕行等都是上海等各大城市在节假日期间进行的举措，这从根源上尽量减少人员聚集，提高人流通行效率，避免短时间大量聚集造成踩踏事件。
而在纽约时代广场，每年大约有100万人来参加跨年倒计时活动。为防止踩踏，纽约警察会把人群用围栏隔开，并将观众引导入一个个围栏里，要求只进不出，以此进行人群分流。
此次梨泰院踩踏事故发生后，韩国首尔市市长吴世勋也表示，首尔市正在就安全主管部门的设立宗旨、结构、各自的职能分配等进行盘查，今后会进行机构重组，改善工作分配。目前，首尔市将探讨如何与警方构建有机合作体系。
暨南大学应急管理学院系主任唐攀教授此前在接受采访时表示，举办大型活动之前，对参与人数的控制以及对踩踏事故风险的管控，应该前置到活动举办的前端。
上海应用技术大学城市建设与安全工程学院的副教授麻庭光也称：“一旦进入踩踏状态，个人自救的可能性是极其小的，我们能做的就是从预防与决策入手，来解决人群的风险。”
从事“智慧城市”研究与建设的中科院云计算中心曾公开建议，各级管理机构要把管理的思路向前延伸，利用最新的信息技术手段，建立预约机制；强调数据收集，提高应变能力，加强控制力度。
而河南省社会科学院新闻与传播研究所助理研究员刘兰兰也表示，社会公共安全教育的缺失也是酿成踩踏惨剧的主要原因之一，“我们要加快构建人人参与安全宣传、人人享受安全环境的社会公共安全治理新格局。只有提升全民公共安全教育普及广度、深度、频度，开展常态化安全教育，才能更深层次地预防踩踏事故的发生。”
人群的大量集中埋下了踩踏的隐患，这个隐患遍布在人潮涌动的景区、商场、学校、地铁站、候车厅等各个地方，即使是发达国家的首都城市，也无法完全避免大规模的踩踏事故。“危险就在我们身边，全世界都应该从上而下警惕踩踏事故的发生。”刘兰兰说。
（应受访者要求，王迪为化名；图片来源于受访者）
来源：大河报·豫视频 编辑：游晓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