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靠“吃货”们来解决外来入侵物种问题?这种想法过于天真

今年10月,《中国的生物多样性保护》白皮书发布一周年。白皮书在加强生物安全管理这一部分提到,严密防控外来物种入侵,其中,陆续发布4批《中国自然生态系统外来入侵物种名单》,制定《国家重点管理外来入侵物种名录》,共计公布83种外来入侵物种。
近几年来,外来物种逐渐引发人们的关注。特别是今年夏天,鳄雀鳝、“清道夫”等相关新闻事件被热议,也表现出公众生物多样性保护意识的提高。这些外来物种是如何进入中国的,又为何会破坏生态环境,而作为普通人的我们又该如何防范,要知道,其中有些外来入侵物种已经是餐桌上的食物,如牛蛙、小龙虾等,但是单靠“吃”是无法真正解决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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狙击外来入侵物种
从夏天到秋天,关于鳄雀鳝的新闻不断。据媒体报道,10月2日晚上,徐州一位钓鱼高手在当地水塘擒获一条鳄雀鳝。而在今年更早之前,汝州云禅湖排干20多万立方米湖水围捕鳄雀鳝,青岛一小区人工湖发现鳄雀鳝之后,也进行抽水捕捞。
据资料介绍,鳄雀鳝原生于北美洲,体型巨大,体重可超过150千克,捕食能力强,处于食物链的上端位置,鲜有竞争者,因此,一旦放任其进入水体,对周围生物的危害不言而喻。
如果说“排干20多万立方米湖水”推动了人们对鳄雀鳝的关注,那么去年发生在武汉的一场“全城狙击”,则让人们意识到加拿大一枝黄花的危害。据当时的媒体报道,武汉为完成农田、道路、风景区等全市地面上的防除任务,鼓励市民看到这种“黄花”上报。
加拿大一枝黄花被收录于《中国第二批外来入侵物种名单》,它原产于北美,于20世纪30年代作为花卉引种进入中国,在20世纪80年代扩散蔓延为杂草。它极易繁殖扩散,抢占生态空位,入侵低山疏林湿地生态系统,会严重消耗土壤肥力,造成生态破坏、农作物减产。
比起鳄雀鳝和加拿大一枝黄花,人们或许对牛蛙、克氏原螯虾、水葫芦、万寿菊这些外来入侵物种等更为熟悉,甚至因为一些其他原因而忽视了它们对自然生态系统的入侵。特别是牛蛙和克氏原螯虾,早已被制作成深受欢迎的餐饮菜品。
据《中国第一批外来入侵物种名单》中的介绍,牛蛙原产地是北美洲落基山脉以东地区,正是因食用而被广泛引入世界各地,1959年引入中国;它适应性强、食性广,天敌较少,寿命长,繁殖能力强,具有明显的竞争优势,易于入侵和扩散,对周围其他生物的生存造成威胁,而早期养殖和管理方法不当是其扩散的主要原因。克氏原螯虾就是风靡夏季餐桌的小龙虾,20世纪60年代,它的食用价值被发掘,但由于引种无序等原因,在20世纪八九十年代大规模扩散,它同样会抢夺生存资源,对当地鱼类、甲壳类、水生植物等极具威胁,甚至因其取食根系而直接对水稻等农作物有灾害性破坏,它还携带和传播致病源危害土著物种,掘洞筑巢的习性则会破坏泥质堤坝,重则引发决堤洪涝等险情。从2003年至今,中国已经连续发布4批外来入侵物种名单。去年发布的《中国的生物多样性保护》白皮书中也提到,制定《国家重点管理外来入侵物种名录》,共计公布83种外来入侵物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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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目放生导致外来物种入侵
外来入侵物种的危害大概超乎很多人的想象。山东师范大学副教授张振国一直致力于生物多样性研究和保护,据其介绍,外来物种入侵会造成经济损失,威胁人类健康,破坏生物多样性等。
“入侵的物种因其独特的生物特性,或独特的内禀优势,以及进入新的生存环境就脱离原产地协同进化的自然天敌的控制,本来用于防御的资源投资就可以转移到自身的生长发育上,使其在新生境中更具竞争力,一些入侵物种会分泌化学物质来抑制本土种的生长。入侵物种通过多种方式来达到扩张的目的,从而影响了本土物种的生存,导致生物多样性的降低,进而影响了一些经济作物的生长,影响经济效益,”张振国说,“但在原本的生长环境,存在制约它扩张繁殖的因素,数量则会稳定在一定范围内,这样就不会对生物多样性和经济造成影响。”
张振国介绍,在这之前,水葫芦曾在广东、江苏、福建、浙江、上海等17个省市泛滥成灾,造成直接经济损失近100亿元。它不仅破坏水生植被,堵塞水上交通,还严重损害当地水生生态系统,造成当地渔业和旅游业的巨大损失。原产中美洲的紫茎泽兰,一旦蔓延成灾,不仅危害农牧业生产,而且导致植被恢复困难。此外还有飞机草、豚草、薇甘菊等,它们都属于恶性杂草,会分泌有化感作用的化合物,抑制其他植物发芽和生长。还有一些入侵物种会与同属近缘种甚至不同属的种杂交,导致本地种的遗传侵蚀。
据资料,外来物种入侵方式有多种,如作为宠物,巴西龟便是如此;如作为改善环境植物,地毯草便是因此引种;如作为观赏植物,像万寿菊、加拿大一枝花等;如作为牧草或饲料形式引进,像水花生;此外,还有异地放生、随进口农产品和货物带入等。
放生的初衷是善意的祈愿,但实际上许多放生行为是盲目的。依据《野生动物保护法》的相关规定,将野生动物放生至野生环境,应当选择适合放生地野外生存的当地物种,避免对生态系统造成危害,而从境外引进野生动物物种的,应当采取安全可靠的防范措施,防止其进入野外环境。
“很多人不知道买来的物种是不是外来的,养一段时间不想养了就丢到野外,或者喜欢放生物种,这都是可能威胁当地生物多样性的行为。对待外来入侵物种,最好交给专业机构处理。”张振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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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振国(中)参加科普活动 受访者供图
人类只是食物链中的一环
张振国说,事实上,今天生活中的很多常见物种都是外来的,如番茄、土豆、玉米等,“对待远道而来的外来物种们,并非都要严防死守。西汉时期,张骞出使西域,带回了石榴等一批外来物种,被记为功绩。会被贴上‘入侵’标签、列入‘外来入侵物种’名录的,往往是那些破坏景观的自然性和完整性、摧毁生态系统、危害动植物多样性、影响生物遗传多样性的外来物种。”
“从人类立场出发,入侵生物确实存在极大的生态隐患,但就整个生物界而言,入侵生物又是中性的。研究物种共存理论与模型是必要的,可为揭示入侵种与土著种之间的互作关系提供便利。生态的反馈是动态的,入侵种和土著种之间的竞争或共存关系还需长期的监测和评估。”张振国说。他认为,在复杂的生物背景下,更需要对生物入侵带来的系列问题做出积极的响应,协调经济发展与生物入侵之间的关系。
“在生态系统形成的过程中必然便伴随着自然选择的压力,在此生态系统的建立中被淘汰的物种,可能会在其他生态系统中被保留利用。除去比较极端的掠夺式入侵,原生态系统的资源的分配失衡,也会使生态系统退化或崩溃,就像系统升级需要补丁弥补漏洞一样,入侵物种对健全生态系统功能和保护生物多样性也存在正向作用。”张振国解释。他举例说明,加拿大一枝黄花因为其发达的根系及较强的水分和养分的吸收能力,在某些区域可作为特定的防固风沙、减缓水土流失的重要防护植物;薇甘菊等入侵物种某种程度上会促成新型生物多样性格局,对气候调节、灰尘过滤等方面有重要作用;而人们更为熟悉的小龙虾则成为饮食文化中的美味。
社交网络上,面对“外来入侵物种”小龙虾,网友往往会调侃要发挥“吃货”的力量吃光它们。“当然是不能吃光的,单靠吃货们来解决外来物种问题是过于天真的。从食物的角度来讲,人类只是食物链中的一环而已,只是牛蛙、小龙虾诸多天敌中的一种而已。因此在更广泛的意义上,入侵物种远不是靠人’吃’就能解决的问题。以中国情况为例,754种记录在案的入侵生物里,134种是各种微生物植物病害,动物里绝大多数是昆虫,植物里又多半不堪食用。作为人类‘吃货’我们是如此不堪一用,倒是可以借此拓展思路,用其他物种的‘吃货’来帮我们解决问题,即所谓‘生物防治’。”张振国解释。
尽管如此,依然不可忽视公众在外来入侵物种防控工作中的重要性。今年8月1日起施行的《外来入侵物种管理办法》第九条中明确规定:“县级以上人民政府农业农村、自然资源(海洋)、生态环境、林业草原等主管部门加强外来入侵物种防控宣传教育与科学普及,增强公众外来入侵物种防控意识,引导公众依法参与外来入侵物种防控工作。”
新黄河记者:江丹
编辑:赵晓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