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绮梦——云南二十六个民族的伟大跨越》水族篇：“洞天福地”古敢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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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8-11 16:50发布于云南云南网官方账号

开栏的话

云南有4060多公里的国境线，26个世居民族有16个少数民族跨国境线而居。各族人民面对汹涌而来的市场经济大潮，面对急剧变化的竞争世界，抓住机遇，迎接挑战，追寻以现代社会同步的好梦。作者以一个民族选择一个乡村的形式，努力用文学的笔调，再现每个民族在实现中国梦的历史进程中的一次伟大跨越，谱写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成就。每“读”一页，都似乎从海拔6740米的梅里雪山，到海拔76.4米的西南三省最低点——河口，俯看到了一个峰峦迭起的“山国”，一片人间净土，一片彩云之地，一个诱人的“天堂”。

即日起，云南网刊发《彩云绮梦——云南二十六个民族的伟大跨越》连载，共26个章节。以“梦”的名义，向读者叙说云南各个民族在现实时光中的“奋斗史”“抗争史”“发展史”和“心灵史”，带领读者去接近和发现云南各民族极不平凡的生存空间和脱贫的光辉历程。

《彩云绮梦》云南出版集团、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版

水族篇：“洞天福地”古敢乡

万物之源水为首，水是一切生命之魂，人类一刻也离不开水。从大禹治水的远古时代开始，到用水发电的现代社会，人类都在将水转化为财富。

无论是政治家、军事家，还是文学家、艺术家，都从水中汲取精神食粮。但是，全世界以水命名的民族只有一个，那就是水族。水族崇拜水，热爱水，选择水资源丰富的江河而居，依托水资源而生息繁衍。全国仅有40多万水族人口，云南有12500多水族人口，主要集居在富源县古敢乡一带。古敢是云南唯一的水族乡。古敢，水族语的意思就是“菁林中有水”。

2015 年3 月3 日早晨，我驱车从昆明出发，中午到达富源县的胜景关午餐，而后快速赶路，但是山高路险，车子却威风不起来。太阳偏西时，路面开始平坦，视野顿时开阔，一望无边的油菜花，黄得灿烂，黄得将天际线映成一道金边。最亮丽的是那些弯弯曲曲的河流沟渠，犹如黄金白银一样流向村寨。车子渐渐行使在河岸边的柏油路上，放眼即可看到河中的鸭子，已经吃饱鱼虾，歪着脖子在悠闲地梳理羽毛，互相交头接耳，私语待归。岸柳依依，桃花灼灼，那些千年古树却新枝招展，好像在迎接远客的到来。

这里就是古敢乡，辖古敢、补掌、沙营三个村委会，38个自然村。乡里迎接我的老师介绍说：全乡3369户15127人，有汉族、水族、彝族、苗族、白族、回族、布依族、蒙古族，其中水族占三分之一以上，村村寨寨都可以开门见山，出门见水。

水族古文字：春秋富贵

晚餐之后，乡里邀请我观看水族书法家表演。挥毫书写字的张学勤老师，是乡文化站的老先生，他写的字十分拙朴，线条厚实得类似汉字的金鼎文，流动感与篆字相似，不过既不是汉字中的篆字，也不是金鼎文。我一个字也看不懂，诚心请教才明白，这是水族自己的古文字，造字方法为象形、会意、谐音和假借，至今尚流传着400多个字，极为珍贵，已经被纳入“中国档案文献遗产名录”。采用汉字的书法艺术书写水族古文字称为“水书”。水族村民家里几乎都挂有“水书”，或挂在正堂的正墙中央，表示荣华富贵；或贴在大门上，辟邪镇宅，更多的是亲戚朋友互相祝贺。张学勤老师写了“春秋富贵”四个大字送我，并且一个字一个字地解释其意，因为字形与汉字相差太大。水书“富”字的笔画，与汉字的“西”字相似却没有最底下的一横，其他三个字更是无法与汉字比较，不过精美得像一幅古典画，笔划里蕴藏着水的万千气象。

张学勤老师学识渊博，闲谈喝茶时，他讲《人类起源》、《牙仙造人》、《美女树》、《石狮嘴里含珠宝》的故事，都是水族先民与水共命运的历史。我记忆最深的就是“吞口”的故事：水族先民曾经遭受过瘟疫肆虐的灾难，尸横遍野，死伤惨重。此时，深居清澈龙潭里的老鱼王发誓：岂能让瘟神横行人间！我要变成一个“吞口”，吞灭瘟疫毒魔，保佑村民安康。说罢，旋即变为口含利剑之神，腾空而起，吞灭瘟神。

“吞口”是水族语，乃吞灭之意矣。从此，水族人民将“吞口”供奉为护佑水族平安幸福的神灵。近几年，“吞口”被列为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千万年前消灭瘟疫的英雄，今天成为水族村民世世代代供奉的神灵；今天消灭非典、新冠肺炎的英雄，也许就是千万年之后人们世世代代供奉的神灵。人类就是依靠这种人心向善的能量，推动着历史进步文明。这种水文化的故事，寄寓深长。

第二天上午，我醒来推开窗门一看，果然见山见水，清澈的河流蜿蜒东去，渐渐融入晨曦的光芒之中。早餐之后，我沿岸前往补掌村，走到补掌河与箐脚河交汇的地方，水波突然呼啸，穿过古石拱桥之后，又缓缓地在古老的村寨里流淌，洗涤着两岸的沧桑，流淌来每天的日月。两岸的民房依河水蜿蜒而立，民房前有一些走下河里的石台阶，每道石阶都被主人踩踏得光亮。我走下一道石阶，双手掬起一捧清泉，清若瓶里的矿泉水。村子的街道交汇处，也是河水的流转处，十几棵古树林立，水面宽敞，巨大的水车犹如摩天飞轮，将清泉往空中翻转。此处游客熙熙攘攘，热闹非常。这是村民的娱乐场地，也是早市，叫卖的也是河里的水产品，一派富饶美丽的景象。

这里属于喀斯特地貌，而且地处低热丘谷，气候炎热，溶洞地下水泉水众多，村寨又分布在黄泥河、补掌河、箐脚河沿岸，水族居住的村寨大多数以水命名。我走访的补掌村，水族语为河边的村子。附近的都章村，水族语为河岸边的村子；热水村，水族语为温泉村；咚喇村，水族语为水边对歌的村寨；大寨村，为水族集居最大的寨子。这五个村子被称为“水家五寨”。这些村寨都是依山傍水而建，依水而生存发展。补掌村的天然温泉已经成为有名的旅游景区，水量大到每天一二吨，到此休闲度假泡温泉者络绎不绝。水成就了这里的旅游业的发展，补掌河成就了这里的经济、文化，使之成为“中国最佳农家乐”和“中国最美村镇”。

古老的水车

这里是黔西南入滇的必经之路，是云南富源的东大门，距南昆铁路威舍列车站13公里，距贵州兴义市城区17公里。海拔1190米到1409米，土地平整肥沃，日照充足，雨量充沛。他们将苍天赐予的水与大地赋予的水结合起来，形成水特色经济。村民介绍说：一亩地，种一季粮食自家吃；再种一季或二季经济作物，赚点钱。这里最能够赚钱的土地是肥沃潮湿的沙质土，乡里的老师傅先带我走访时，农民们正戴着草帽捲着裤脚，在这些潮湿地里挖沟排土种植生姜。沟与沟之间大约四十厘米，每个姜芽种子之间的距离三十厘米左右。他们精心地插下老姜种，盖上土之后又铺上一层稻草。姜农告诉我：还要经过除草施肥等中耕工序，到秋季才能采收。如果管理得好，一亩可以收到七八千斤生姜。不过，市场波动较大，年成好一亩收入上万元，年成不好也有六七千元的收入。在这个季节，多数农户都在忙着种植生姜，有的是几亩成块种植，有的是几十亩连片种植，已经形成了规模经济。

我最后探访的是沼泽地带。一般人也许会觉得沼泽地不好，种植物惧怕潮湿烂根。水族群众却运用了芦谷喜欢温暖湿润气候而耐涝不耐旱的特性，大规模的种植。芦谷又名薏仁米，是食药兼用的作物，含有维生素E、薏仁素、西微量元素和人体需要的8种氨基酸。在古老的中医里，就用来利水消肿，健脾补中。市场需求量极大。农民们告诉我：这里种植的芦谷每年十月份左右收割，亩产高达四五百公斤，是能赚钱的买卖。外行眼里的废地，却变成了农户的宝地。

古敢给我留下了难忘的印象，久久回味于心头：

金湾玉水菜花黄，云绕春山龙尾长。

古寨新村尘不染，滇中第一养生堂。

与水族朋友留念

让我感到遗憾的是，在离开古敢之后，我就一直没有机会看到生姜、芦谷成熟的景象。不过，我每年都在设法了解古敢的芦谷、生姜种植和生长情况。2020年初，乡里发来信息告诉我：芦谷、生姜已经成为农户的主要财源。2019年，全乡芦谷产量高达56万公斤，收入224万元。生姜产量750万公斤，收入300万元。全乡人均纯收入13616元。这不仅仅是几个数字，而是一个民族的追梦历程。他们历尽千辛万苦，把水资源转化为芦谷经济、生姜经济，转化为自己的财富，让自己的家乡变成了一个“洞天福地”。

作者简介：

孔祥庚，云南省建水县人，笔名云根，研究员。早年从军务农任教，曾任中共云南省委副秘书长、云南省委政策研究室主任，中共玉溪市委书记、玉溪军分区党委书记，云南省人大民族委员会主任委员，中共十七大、中共十八大代表。现任中华诗词学会副会长。出版《云根诗词》三卷以及人物传记《理想的父亲》《朱德与云南》，非虚构文学著作《彩云绮梦·云南26个民族的伟大跨越》《五个石头的故事》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