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 半岛全媒体首席记者 张文艳(署名除外)
您可知道,在我们这座建置只有百余年的年轻城市身旁,俯卧着一条2600余岁的“巨龙”?它西起济南平阴,东至青岛西海岸新区于家河,蜿蜒起伏,几乎把整个齐鲁大地分成南北两半。它,就是比“万里长城”还要久远的齐长城。
您可了解,在我们几乎把这段古老城墙遗落历史深海的当下,有一群人却时刻关注着它,守护着它。每天,他们用双脚丈量着齐长城隐伏山野的躯干,用双手呵护着齐长城沧桑斑驳的骨架,日复一日,看似简单枯燥的工作,却闪现着不凡的光彩。
今年6月11日,我国第十七个“文化和自然遗产日”。当天,山东省文旅厅组织齐长城沿线7市及部分县(市、区)有关人员座谈,研讨《山东省齐长城保护条例》,安排部署齐长城和文物保护工作。在齐长城保护工作全面展开之际,让我们走进这个鲜为人知的群体,和他们一起下地、上山,感受齐长城的壮阔,聆听历史深处的金戈铁马,体味守护齐长城的执着和自豪。
2600余岁的齐长城蜿蜒匍匐,诉说着历史的沧桑。(西海岸新区博物馆供图)
只为那份心底的“城”诺
6月26日下午,狂风大作,顷刻间,白昼如同黑夜,继而,电闪雷鸣,暴雨来袭。当很多人安居室内,刷手机看大片惬意享受周末闲暇时,在青岛西海岸新区,有21个人却不时望向窗外——这雨下到啥时候才是个头啊?真让人心急火燎!
有啥事让他们坐立难安?是揪心地里即将收获的庄稼吗?是担心被暴雨拦在路上的亲人吗?都不是。他们牵挂的,是那一段段正遭受雨水侵袭的齐长城,他们都有一个相同的身份——齐长城保护员。
“顺风耳”和“飞毛腿”
沿着山坡一路上行,黑松摇曳,赵清乐来到修复后的齐长城旁,这是一段堆砌成高1米左右的石墙,厚度七八米,隐约展现着齐长城昔日的风采……
一夜暴雨过后,6月27日凌晨4点的钟声刚过,天还未亮,65岁的赵清乐就下了床,开上小面包车,向着他守护的齐长城灵山卫街道东北部鹁鸽山段出发了。一年365天,天天上鹁鸽山就是赵清乐的大半生活,山里的野鸡、野兔似乎都成了他的老朋友。
65岁的赵清乐长年守护齐长城。
青岛方言称呼鸽子叫“布嘎”,鹁鸽山因山上野鸽群聚而得名。它是珠山支脉,齐长城的一段就匍匐在它的身上,赵清乐时刻不敢放松。这一次,他主要的任务是看看让他一晚都没睡安稳的齐长城。
在鹁鸽山下赵家庄出生长大的赵清乐,1995年把家搬到了13公里外,平时开车跑回来一趟需要25分钟。当天,他要赶在早高峰之前赶到鹁鸽山,如果按平常人作息晚点儿出门,花上40分钟都难抵达。
清晨一路畅达,20多分钟后,他穿过齐长城牌坊,再继续前行500米,目的地到了。掏出钥匙,打开铁门,赵清乐来到办公室——草帽、长裤、雨靴……迅速“武装”一番,“山上有蛇、蜱虫,得做好防护,否则容易被咬伤”。
为保护齐长城,鹁鸽山早已实行封闭管理,不允许外人进入,但由于山后有进出的小道,所以时不时会有不速之客悄悄入山,野餐露营,给山林防火、环境保护带来挑战。不过,即便是在山下办公室里,赵清乐仍能清楚听到山上的动静。长年守着这座山,让他练就了一双“顺风耳”,总能及时出现在闯入者面前。对方只能尴尬地收拾起刚摆好的野餐垫,乖乖离开。
不但有“顺风耳”,赵清乐还有一双“飞毛腿”。穿着雨靴,拿着一把镰刀,他在山岭间健步如飞,如履平地。在一处崖地,他双脚左右配合,踩着几乎垂直的山石就下去了,犹如栖居在山中修炼的高人,完全看不出65岁的年纪。
“不到30岁的年轻人都追不上我。”赵清乐自信地笑道,“这得感谢长城,一周得来回巡查三次,每次两千米,早锻炼出来了。”
还好,一夜的暴雨后齐长城没有大碍,偶尔看到从墙体上滚落的石头,赵清乐一一抱起放好。就这样从东到西,虽然这段修复的齐长城只有600米,但横跨山脊,一路上上下下走完,将近两个小时就过去了。
当赵清乐登上鹁鸽山时,40公里外,六汪镇山周村的老书记张立福也出发了。
骑着跟了他多年的电动车,500米的路颠簸了一刻钟,终于来到齐长城王家墩子段。和鹁鸽山不同,王家墩子段的齐长城遗址蜿蜒在山坡上,形成丘陵,山周村的梯田贴在遗址的两侧,从空中看,如一条长龙踞守在郁郁葱葱的大地上。
63岁的张立福一路深一脚浅一脚,看到落石就停下来,把石头搬到石墙上,放好、踩实。如果遇到放牛牧羊的村民,他就赶紧上前劝阻,陈述利害,“这长城有2600年的价值,水草保持是保护长城的重中之重,牛羊啃食草木就不再生长,长城就容易坍塌……”
63岁的张立福,守护的是齐长城王家墩子段。
今年,张立福刚刚卸任村书记,曾经,守护齐长城是他的分内事,但即便如今不再是村里的“当家人”,他仍在尽自己的一份义务,“是党员,是老书记,有威信,成为长城保护员,说话村民愿意听”。
看到1000米的主段落没有大问题,张立福转而骑车奔向村西那最挂念的600米段落,“那段齐长城不够坚固,容易塌陷。”一番仔细检查,发现有些冲刷的迹象,张立福立刻拍照上报到微信群里。
这个齐长城保护群里有24个人,其中3人是文博机构的负责人和联络人,剩下的21人,都是坚守了多年的长城保护员。那是2015年,齐长城保护员小队成立,年龄跨度从“50后”到“80后”,经过西海岸新区博物馆的培训,没有什么豪言壮语,也没有任何待遇要求,他们不求回报,栉风沐雨,为一份无言的承诺已经付出了7年时光,今后不知还要多久……
巡护途中,张立福抱起被雨水冲落的齐长城石块,仔细砌好。
我看着长城长高
没有人知道长城岭的“长城”二字是什么意思,村里老人们也都说不清楚。在他们心目中,长城就是“万里长城”,在北京,村里的长城岭只是道土岭而已。
“我是从小就在长城边上长大的。”迷蒙的雨雾中,张立福站在高耸的山石上遥望着山周村。村西是当年村民一担子一担子挑出来的山周水库,成为灌溉梯田的源泉。离水库不远,就是静默了2600年的齐长城王家墩子段遗址。
春秋战国时期,齐国南近鲁楚,西有晋宋,北邻燕赵,为防御邻国入侵,巩固后方,所以修建了长城。后来进一步“备边境,充要塞,谨关梁,塞路径”,齐威王时将原来的长城向东展修,筑至黄海海滨。经过170多年修筑,千里齐长城完成东西衔接。
齐长城,比秦长城还要早470多年,是广为流传的“孟姜女哭长城”故事起源地,是中国长城文化的源头和中华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被称作中国的“长城之父”。只是,当金戈铁马的硝烟散尽后,它也逐渐倾颓,被风雨湮埋进山野。
1471年,周姓族人来到一道“土岭”下,用勤劳的双手,在四周开山辟岭,筑屋铺道,网鱼豢兽,狩猎围耕,建成家园,取名“山周家”,后改名“山周村”。
日出日落,春去秋来。又是400年过去,山周村人繁衍生息,有了周、王、张三大姓,而村北的那道“土岭”,被村里老人叫作“长城岭”,成了划分耕地的天然界限。
张立福两三岁的时候,父母用筐驮着他上山种地,他盘坐在岭上,长城岭没有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但也成为他童年的印记,一条羊肠小道成为邻里乡亲的必经之路。长到10岁左右,能给家里分担一些农活了,他下地帮忙时,穿岭过脊,跑上跑下,长城岭就成了他的乐园。
尽管不知道长城岭的价值所在,但山周村群众都心有灵犀般地认定身旁的这道土岭不一般,从没有将其平整成土地。除了偶尔有村民会带着牛羊上去放牧外,土岭原状保存完好。到了1987年,长城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谁曾知道,身边的这道土岭也赫然在列,只不过作为一个部分,齐长城的光芒被万里长城遮盖了。
赵清乐比张立福大两岁,对齐长城的记忆较早。
小时候,赵清乐帮家里上鹁鸽山搂草,今天到西头,明天到东头。不同于王家墩子段的土岭,鹁鸽山的齐长城是有石墙痕迹的。“村里就把这条奇怪的矮墙叫石墙。小的时候,石墙高的地方有一米半,矮的地方只剩下了二三十厘米。”因为山上杂草丛生,前行必须靠镰刀开路,所以罕有人迹,齐长城原貌保持得比较好,跟赵清乐小时候看到的规模相差不大。
2008年,山周村的土岭上突然出现了一块石碑,上面刻有“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齐长城遗址”的字样,村民都感到十分惊讶:这个土岭子还真是“长城”?
2011年,张立福当选村书记,忙碌的工作让他无暇分身,只是路过石碑时,总会生出一丝好奇。直到2015年,他成为长城保护员,才让他感觉“真相大白”。他不但要负责看护齐长城遗址,还要着手为齐长城修复做基础工作,帮忙普查齐长城旁5米范围内的土地,检查遗址破坏情况。
经过两年准备工作,2017年冬天,一支工程队出现在长城岭旁。张立福记得,动工那天举行了盛大的仪式,将放在长城岭旁的石碑迁址到几十米外,以方便为齐长城垒建石墙,“负责人当时说,你们不知道,这里已经有2600多年的历史了,动土就得隆重,这是对祖先的尊重。”
修复齐长城的那段时间,村民都来围观,“老人们说,没想到活了大半辈子,竟然不知道村里还有这宝贝!”
一年以后,齐长城长高了,有了高60厘米左右、厚六七米的石墙保护,岭上除了原有植被外,还栽种了留草,以防止水土流失。
几乎同时,鹁鸽山的石墙也长高了,人们捡拾起滚落山下的手抱石,将它们一个个归位。由于位于山巅,没有路,修复难度非常大,600米长的一段齐长城用了4个月时间才得以完工,建成了高一米左右的两道石墙,一些地方还利用山势形成天然屏障。
抚摸层层叠叠的石块,有的被风雨侵蚀,会有碎屑脱落,有的则坚硬依然,迎接岁月的沧桑。“我是看着齐长城长高的”,赵清乐笑得舒展。
长城教会我一个道理
“即便将来不让我干了,我也会经常来看看长城。”张立福说,“长城陪着我长大,60多年了,我又守护它这么多年,已经离不开了。”
“我现在股骨头不好,没法长时间走路,全靠它了。”今夏多雨,山周村的山路被雨水冲出道道或深或浅的沟壑,泥泞得无法下脚,花4000元“巨款”购买的电动车是张立福巡守齐长城的好伙伴,“没有它,这路我一天都走不完。”不过,遇到大段泥路,为了防止侧滑,张立福还是不得不用脚撑地,人、车全都“两脚泥”。
购买的电动车是张立福巡守齐长城的好伙伴。
正常天气下,张立福每周至少要巡查两次齐长城,每次从家里出发,来来回回就是5000米,至少半天时间。这样算来,每周跑万米,每年千里路,虽然有电动车帮忙,一年还是免不了穿坏几双鞋,“我也记不清一年坏几双了,春夏秋冬的都有。”
一个人经常走在这山丘上,有点独行侠的味道。孤独吗?“不孤独。在长城边上呼吸很顺畅,还能锻炼身体。”张立福指向前方,“你看,山周村多美!”
赵清乐把看护长城当作“吸氧之旅”,湿润的山林空气让他觉得哪里都不如自己家乡好,“如果出去两天不回家,我就想鹁鸽山,想念长城。”这座没有开发的山林,他爬了半个多世纪,还没爬够。不过他也坦言,早年没经验,也遇到过危险,摔一跤、被划伤是常事,有点后怕的是被蜱虫叮咬。
65岁的赵清乐望向远方,身后是自己守护的齐长城。
一次巡查结束,天已经黑了,赵清乐回家脱掉汗衫准备吃晚饭,刚坐下,一低头,吓出一身冷汗——肚脐旁有个黑点,正是个蜱虫。这虫子吸血成性,传播病毒,一旦叮在人皮肤上,越拔钻得越深,还会加大剂量地释放毒液,更加危险。即便把蜱虫硬拽下来,它的倒钩也会残留在皮肤里,释放大量的神经毒素引起皮肤继发感染。
幸亏当时赵清乐面前有高度白酒,他迅速将酒倒在蜱虫叮咬的部位,过了一会儿,轻轻地将蜱虫拔出来,并再次用白酒消毒,化解了危机。“当时我还算幸运,没什么事儿,其实发现蜱虫应该立刻去医院。”从此以后,赵清乐非常注重防护,无论天气多热,也得穿戴严实,防止被虫蛇叮咬。
两位长城的守护者,像守护一方的独行侠,穿行在广袤的山岭上,虽然地域不同,但是对齐长城的质朴情怀不分伯仲。“几天不看看长城,总觉得少点什么。”相距八十里地,赵清乐和张立福都发出了同样的感慨。
这份情感不仅仅只属于他们两个人,这是21位齐长城保护员共同的心声。
西海岸新区博物馆馆长翁建红掌握的一份2006年至2010年调查资料显示,齐长城经全省7市、17个县(市、区),总长度641.32公里。由于自然风雨的侵蚀和近代人类生产活动的影响,齐长城位于西海岸新区的部分区段已经消失。现在留存的长度为30多公里。目前共认定遗产22处,包括墙体19处,山险两处,烽火台1处。
此前,21段齐长城遗址由21位保护员负责,他们都是沿途镇街和村落的老党员、老书记,或者是有责任心的村民志愿担任。去年,根据省文旅厅安排,西海岸新区新设置了56个长城巡查保护公益岗,以进一步加强齐长城保护。这些公益岗的招募对象是家庭收入较低的困难群众,每月会发放定额补贴。
张立福和赵清乐都不在公益岗之列,仍属于志愿者团队。
“如果公益岗上岗后,你还会继续守护长城吗?”
“当然要!”面对同样的问题,回答是一致的。
已经割舍不下的齐长城,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了张立福的观念,每当看到一些村里或者外地的古老建筑物时,他都会感到分外亲切,“长城教会我一个道理,越古老的东西,越值得保护。”
张立福还把自己的感想讲给孙子孙女和外孙听,周末,会带着他们一起巡护长城,让他们感受祖辈们的宝贵遗产,告诉他们今日的幸福和平来之不易。
同样的周末,同样的画面,赵清乐也会带着孙子上山看护长城,爬爬山,讲讲故事,成为爷孙俩独特的交流方式。
同样的年纪,不同的记忆。赵清乐的孙子没有上山搂草的经历,张立福的孙辈没有下地干活的记忆,但齐长城都深深刻在他们的基因里。因为,他们的爷爷,是一名长城保护员!
“走,上俺庄上看长城去!”这是张立福说给外来人最豪横的一句话。毋庸置疑,齐长城是整个山周村村民的骄傲,是整个西海岸新区的一份精神财富,是胶东半岛的一条文化根脉。
“天罗地网”护长城
“齐长城的长城保护员已经像毛细血管一样深入到最顶端了。”7月7日中午,西海岸新区博物馆馆长翁建红向记者说道。
万物有所生,而独知守其根。守护,是齐长城遗址永远的主题,代代延续,传承有序。接下沉甸甸的接力棒,如翁建红这样的文博人,像长城保护公益岗的守护人,都在坚定履行着自己的职责,为2600余岁的齐长城继续屹立绵亘在更久远的时空里,奉献着自己的光和热。
保护网就像毛细血管
“从2021年起,山东省增加了860个长城保护公益岗的岗位,这个保护密度,可以说在全国都是绝无仅有的。一公里安排一位,毛细血管已经深入到最顶端了,对长城已经达到了全方位的保护。”7月7日,忙碌的翁建红利用午休时间,与记者讲起了齐长城的保护工作。
“首批21位齐长城保护员都是2015年时精挑细选的,这支队伍对长城有感情,尽心尽责,让我们觉得非常安心。如今,西海岸新区辖内的齐长城又增添了56个公益岗位,这样就有77位保护员为长城保驾护航了。”西海岸新区面积大,古遗迹多,处处都需要翁建红亲力亲为,每天的行程满满当当。而她与长城的缘分,得回溯到13年前。
那是2009年,山东省文物局正在进行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西海岸新区的齐长城段落脉络逐渐清晰。也是在这一年,翁建红接下了老馆长递出的接力棒。
“刚来到博物馆时,我只是跟着老馆长去点了个卯,对长城还没有什么概念。”琅琊台和齐长城是西海岸新区的重要遗迹,这一回,翁建红下决心要去“认识”一下齐长城。
2009年6月初的一天,早晨6点多,包里带上干粮和水,翁建红就和同事一起踏上了寻访齐长城遗迹的道路。
爬过天险,走过草地,穿过荆棘……天还不热的时候,他们累了就在山上对付几口,下午继续探访。而随着天气越来越热,继续长时间暴晒在太阳下工作容易中暑,一行人就选上午11点多下山,吃饭休整,等到下午3点左右再继续上山探访,一直工作到晚上7点左右才会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
“馆长说起来很轻松,其实挺危险的。当时的长城上只有动物走的路,很多地方还是原生态的,需要攀爬绕行。”西海岸新区博物馆的徐朋主任补充道。
他是齐长城保护群的群主,负责与齐长城保护员进行工作对接,几乎24小时待命,只要齐长城有损毁的情况,保护员就会拍照片发给他,他则会立即驱车前往现场查看,随后根据情况再联系相关部门进行修复。
“不过,登上山顶,看到郁郁葱葱的风景,心情就会大好。”翁建红笑着说。就是这样,几个人一段一段地调查、了解齐长城的“生存状况”,为后来制作齐长城走向图(红黄绿段)提供了依据。
翁建红与同事探访齐长城遗迹。(受访者供图)
从千年沉寂中重返人间
“齐长城探访和保护其实早就在做了。”翁建红介绍,道光版的《胶州志》里就明确了长城入海的准确地点——于家河。这足以说明,先贤们曾经走访过齐长城,记载的走向与现在完全相符,“老先生们有着严谨的治学态度。”
任时光无情,这种严谨的治学态度得以传承。1952年,路大荒、王献唐等先生对齐长城实地踏查;1963年,山大历史系教授张维华著作《中国长城建置考》问世……旁搜远绍,负薪构堂,最著名的是1996年10月至1997年10月,“泰安五老”路宗元、孙立华、李继生、和进海、张广坪,不顾年迈,一路翻山越岭,用一根绳尺,一步一步实测出了齐长城的长度,考证了齐长城的起止点,调查了齐长城的关隘、城堡、烽燧、建筑形成及特点,是历年最完整的一次对齐长城的考察,让沉寂千年的古迹重新进入世人眼帘。
“不能忘了原胶南博物馆首位老馆长王景东,上世纪80年代初的时候,他在国家文物局主办的全国长城保护工作会议上,就针对当时胶南的齐长城保护情况作了典型发言。”翁建红说,齐长城在全国文博界的知名度越来越高,走一遍辖区内的齐长城,成了文博工作者自发形成的职业规范。
“我是第三代馆长。”让翁建红欣慰的是,这些年,随着齐长城保护措施、宣传力度的加强,她看到越来越多的年轻人也开始关注起齐长城,不仅仅是周边的村民关心家乡古迹,就连学生们的历史课也走出教室来到了齐长城脚下,“我觉得我们这么多年坚持下来是值得的,保护齐长城的理念慢慢深入人心了,我相信,公益保护员上岗后,将会有更多的人了解和加入。”
目前,56个公益保护员岗位的招聘工作已经完成,徐朋正按计划展开培训指导和试用,如果顺利的话,这批生力军近期就会正式进入保护齐长城的队列。这批公益保护员会在文化执法部门和文物保护部门的督导下,每天早晚各巡视一遍齐长城。
“我们区一级的文物保护部门,会每季度进行巡查,定期指导,镇街是主要管理层,他们负责监督打卡,如此层级分明,织密看护网络体系。”翁建红介绍,除了人员配备,监控平台方案也在紧锣密鼓地筹划之中,“预计今年10月1日之前,把这个平台建立起来,双管齐下,智能管控和人员管控有机结合,天罗地网守护长城。”
2021年10月,青岛西海岸新区文旅部门有关人员在齐长城月季山段,就保护工作进行调研。(受访者供图)
建设长城国家文化公园
当遗迹保护工作准备就绪后,如何充分开发利用,成为了下一步的工作重点。
近日,省国家文化公园建设领导小组印发的《长城国家文化公园(山东段)建设保护规划》中提到,目前,齐长城沿线已创建4A级及以上旅游景区58家、省级以上旅游度假区11家,长清、沂水等13个县(市、区)成功创建全域旅游示范区。
齐长城青岛地段,依托小珠山北山段长城,规划建设了小珠山核心展示园,依托东山村北山、鹁鸽山段长城、徐山段长城,建设成“东山—徐山长城展示带”。记者采访时,翁建红正在与省文物局相关人员探讨徐山文化公园与市民休闲生活融合的初步方案,如何展示好齐长城元素,增进人民文化福祉,是公园设计的一大亮点。
“杨家山里齐长城开发已经成为了一个范例。”翁建红说,如今,杨家山里红色教育基地、月季谷齐长城百果园已经基本成型,为其他地段的开发提供了参考。近年来,当地铁山街道按照“原山原水原生态、原汁原味原生活”理念,以上沟、墩上、黄泥巷、大下庄村为核心区主打采摘、民宿和餐饮,以东南崖村为核心区建设杨家山里红色教育基地,以后石沟村为核心区打造乡村影视基地,打造成独具特色的乡村旅游新名片。
根据省文旅局提供的资料显示,建设长城国家文化公园(山东段),是推动新时代文化繁荣发展的重大文化工程,是增强文化自信的重要现实载体,让文物说话、让历史说话、让文化说话,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传承革命文化、发展先进文化等重要指示精神的重大举措。目的是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弘扬新时代精神,建设经济文化强省,助力文化和旅游深度融合,激发文旅产业新动能,丰富文化产品与服务,提升文化休闲体验,提高人民群众对文旅改革发展成果的获得感、幸福感。
“所有的开发,前提是保护。”翁建红着重说道,齐长城横跨山东多个城市,涉及国计民生的道路建设都采用地下隧道的方式,施工方案要求非常严格,对距离和深度严格把控,将影响齐长城遗迹保护的因素控制到最小,“值得一提的是,现在施工单位也很重视,遇到相关问题,都会征求文物部门的意见,保护理念非常到位。”
齐长城,修筑于春秋战国时期,是我国现存有准确遗迹可考、年代最早的长城,是世界文化遗产中国长城的组成部分,它如一条长龙,横跨山东半岛,凝聚着古代人民的勤劳和智慧,见证了齐鲁大地2600年的沧桑巨变,是海岱地区开放、包容的地域象征。
“保护永远是我们的主题,我们还是希望先把保护做好。我们要把2600年的人类伟大遗产,完完整整地交给后人。”翁建红说,一代代“守城人”都会紧紧牢记总书记的嘱托——“把老祖宗留下的文化遗产精心守护好”。
新闻+
据资源调查显示,齐长城经山东7市,总长度641.32公里,遗址遗产总量260处。齐长城青岛段从潍坊市诸城市史家夼村进入青岛西海岸新区,由西到东全长56.077公里,现存长度32.994公里。
在今年6月11日召开的齐长城保护工作座谈会上,山东省文化和旅游厅副厅长、省文物局副局长王廷琦介绍,山东创新实施齐长城“红黄绿”段保护管理,去年,根据人类生产生活等对齐长城本体的影响,对260个点段进行了安全风险等级评估,确定“红段”42处、“黄段”77处、“绿段”141处。
今年以来,山东各地层层压实保护责任,严管“红段”,紧盯“黄段”,不放松“绿段”,有重点地进行检查监管。比如,为处理好农耕与齐长城本体保护的关系,青岛市西海岸新区文物部门根据齐长城周边土地占用情况与相关镇街签订占地补偿协议,经自然资源、发改、财政部门审核备案后,由财政部门将土地永久租赁经费进行拨付。截至目前,西海岸新区已修缮完成的齐长城两侧5米土地已全部完成征用,累计使用区级配套资金2000余万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