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时间11月12日，詹姆斯与乔丹谁是NBA史上第一人的话题因为公牛名宿皮蓬的言论再次被人们广泛关注。
在推广新书的活动中，皮蓬表示：“我要再一次重申一下我的观点，乔丹曾经毁了篮球。在80年代的时候，每个人都在转移球，每个人都试图通过传球来帮助球队。但是这个现象在90年代完全消失了，因为每个打篮球的孩子们都想要像乔丹一样！”
而在皮蓬看来，他认为的NBA史上第一人应该归属现在的湖人球星勒布朗·詹姆斯。
“乔丹压根不想传球，他也不想抢篮板，也不想防守对方最佳球员，他希望其他人能够为他搞定一切。”皮蓬解释说，“这就是为什么我总是觉得勒布朗-詹姆斯才是史上最佳球员的原因。因为他会做一切事情，他的做法也体现了篮球这项运动的意义。”
皮蓬此言一出，顿时在网络上引发广发讨论。有人指出，这只是皮蓬为了推广新书在蹭NBA第一人话题的热度。因为从11月3日开始，自从皮蓬开启了自己新书的推广活动后，就陆续通过媒体表达着类似的观点。从这个背景来看，说皮蓬在蹭热度，的确说得通。
然而，在这个事件背后，其实隐藏着更深的美国篮球球迷思潮的“暗流涌动”——随着时间的推移，的确有越来越多的美国球迷，开始改变自己的立场。或者更确切地说，当越来越多的年轻球迷进入NBA的世界后，关于詹姆斯是史上第一人的呼声，比原来更大了。
对此，《深聊》栏目在本赛季开始之初就曾关注，并就这一社会现象采访了多位NBA历史变迁方面的权威专家。
以下，为《深聊》栏目对这个话题的观察。原文标题为：11年后重看“决定”：詹姆斯永远改变NBA。
欢迎你参与讨论这个话题，聊聊你心目中的NBA史上第一人究竟是谁？
作者丨TommyYang
编辑丨冯小
2010年7月8日，勒布朗·詹姆斯通过ESPN的电视直播，“把天赋带到南海岸”。
这是NBA史上首次出现超级球星自主择队的情况，并且，还用了如此充满争议的告知形式。当时，很多人对此感到不适、不解，进而愤怒。一言激起千层浪，联盟、球队、舆论尽皆哗然。愤怒的骑士球迷走上街头，焚烧詹姆斯在骑士队的23号球衣。
詹姆斯究竟想干什么？
在此之前，NBA史上也有超巨云集一队的情况。“决定”之前最近的例子是，凯尔特人凑齐加内特、皮尔斯和雷·阿伦。但绿军三巨头的成型，靠得是球队总经理安吉的幕后操盘。在此之前，NBA史上也有超巨要求转会的先例，比如科比之于湖人，乔丹之于公牛。但他们的抗议，最终在球队老板的出面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一句话，NBA在“决定”之前的规矩是：一切都由球队和老板说了算。而“决定”以及由此产生的热火三巨头，却从头到尾都是由一名球员引领和主导的产物。
它的出现，坏了规矩。
时至今日，11年过去了，NBA来到2021-22赛季时，联盟已展现出完全不同的风貌。本赛季，最被热议的争冠热门球队是西部的湖人和东部的篮网。他们无一例外是超巨自主择队的产物。而赛季开始前的夏天，最被关注的话题是，西蒙斯以罢赛为筹码逼老东家就范，一人一城的典范利拉德，也动了找下家的心思。
若再把时间线拉长一些，我们会看到更清晰的脉络。
过去10年间，NBA所发生的足以改变联盟格局的大事件，从杜兰特加盟勇士，到莱昂纳德和乔治加盟快船，再到杜兰特、欧文哈登齐聚篮网，它们的背后都有“决定”的影子。在詹姆斯的启发下，NBA球星纷纷主动掌控起自己的未来。
11年后再看“决定”，它已不再是单摆浮搁的孤岛，而是串起珍珠的长线，成为NBA变迁至今的索引和源头。2021-22赛季，球星越来越掌握话语权的新时代整装待发。而触发这场话语权革命的，正是詹姆斯和他当年的一个决定。
Insight 1 社媒红利
“当我们总结这个时代时，会发现詹姆斯是引领新时代的关键性人物。从劳资关系的角度看，他是真正具有历史意义的人物。”《球场皇帝：比尔·拉塞尔和篮球革命》一书作者，美国孟菲斯大学历史系教授阿拉姆·古德苏锡安，在接受《深聊》专访时说。
“他的伟大不仅因为他在球场上的表现，更重要的，他在重塑球员权力方面，发挥了积极作用。他进入NBA以后，逐渐学会了如何控制自己的职业生涯。这一点，让他跟此前的NBA球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古德苏锡安说，“詹姆斯最大的不同就是，他意识到了作为球员，在跟老板们讨价还价时，究竟拥有的筹码是什么。他经常签短期合同，因为他意识到，他的市场价值会不断提升。”
NBA是一个以推广球星为主的商业联盟，而这种商业模式则给了詹姆斯极大的便利条件。在詹姆斯的启发下，“现在的球员也都明白了，NBA比任何其他联盟都更需要球星。因为当我们看NBA时，就是来看这些超级偶像的。从1980 年代以来，从伯德、魔术师再到乔丹，NBA一直在用这种商业模式推广。”
这种商业模式决定了，球星才是最终决定球队和联盟的走向的因素。可这一点，在“决定”之前始终被掩盖起来。
其实，NBA球员的诉求和主张一直存在。但在过去，他们却苦于没有直接发声的渠道，如果他们想表达些什么，就必须通过美国的传统媒体。“媒体机器实际上掌握在商界老板的手中。”阿拉姆·古德苏锡安说，“所以很多声音，最终都被过滤掉了。”大众根本无从得知。
“拉塞尔刚进入联盟的时候，球员的医疗保障体系非常差。”多年之后，古德苏锡安为了撰写拉塞尔的相关专著对其进行采访时才得知，“球员们希望球队安排队医随队出征，从而避免被客队队医敷衍了事。”但这样的诉求始终得不到安置，因此无奈之下，“拉塞尔只能在1964年全明星赛时搞了一场罢工，利用特殊的媒体关注环境，要求联盟给球员提供必要的养老和医疗保障。”
与之相比之下，如今球星的处境简直就像在天堂一样幸福。2006年，推特在美国上线运营，互联网由此进入社媒时代。而在推特上线4年之后，詹姆斯就做出了惊人的“决定”。“社交媒体是这一切的真正幕后推手。”美国梅里马克大学体育管理研究副教授阿伦·曼斯菲尔德在接受《深聊》专访时说，“今天的运动员能够塑造自己的个人品牌。他们不再需要依赖于联盟了。他们本身的影响力就跟体育联盟差不多。”
就像美国饶舌歌星Jay-Z所唱得那样：我不是个生意人，我本身就是一门生意（I'm not a businessman, I'm a business,man! ）。“今天的运动员也是一样，詹姆斯本人就是一门生意。所以，他觉得他不再需要依赖于湖人、骑士或热火了。这多亏了社交媒体。”
然而，仅仅拥有社交媒体这件发声工具，NBA的权力结构就会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吗？
毕竟，这是一场有关权力的斗争。而无论在怎样的历史里，拥有权力的一方，都不会轻易退场。
在古德苏锡安的认知里，比尔·拉塞尔是第一位真正挑战老板权力的NBA球星，而乔丹则是詹姆斯之前，权力等级最接近老板的球星。然而，即便将社媒繁荣的时间点迁移到拉塞尔活跃的1950年代，古德苏锡安也不认为拉塞尔和乔丹可以做到詹姆斯如今所做的事情。
“因为他们没有赶上好时候。”
Insight 2时代红利
1956年，拉塞尔进入NBA。
当他举目四望时，看到的是一个充斥着系统性歧视的联盟。
“1950年代后期，劳资关系基本上属于家长制。老板拥有绝对权力，他们好像是一个小型王国的土皇帝，完全掌管球队的日常管理。”古德苏锡安说，当时NBA球星的年薪平均只有6000-7000美元。跟今天完全无法相比。
除此之外，当时的美国社会还处在对非裔美国人的歧视合法化阶段。地位上的歧视加上种族上的歧视，拉塞尔想争取话语权比登天还难。“从坚持自己的原则，并为此付出代价的角度看，拉塞尔明显经历了一个更坎坷的年代。他基本上是在跟当时的社会大背景背道而驰，尽管他迫使球队老板做出了一些妥协。”
而当时间推进到了1990年代，整个美国社会和NBA的环境也还没有好到球员可以动摇老板权威的地步。也正是这个原因，让那个时代最伟大的球员乔丹，在争取球员话语权方面选择了低调和回避。
“1990年代初，乔丹处于自己职业生涯的巅峰期。当时，洛杉矶发生了警察殴打非裔美国人的暴力执法事件。这最终引发了洛杉矶的大骚乱。但在这件事情上，乔丹就相对沉默。”古德苏锡安说，“而另外一件让乔丹在美国的美誉度蒙尘的事件，则是‘共和党人也会买球鞋’的评论。人们质疑他，在北卡罗莱那州参议员的竞选中，为什么没有公开支持一位非洲裔候选人。当时，这位竞选人的对手，是出了名的保守派白人，一个典型的种族主义者。”
与两位先贤相比，詹姆斯赶上了美国社会意识形态变迁的时期。
“詹姆斯这代球员，他们生活在21世纪，亲眼目睹了非洲裔美国人在美国社会地位的提升。”古德苏锡安说，2008年，詹姆斯进入NBA后的第5年，奥巴马成为美国历史上第一位黑人总统。“它刚好发生在这一代球星在十几岁二十岁的年纪，这是每个人成长过程中最关键的时刻。”
因此，和前辈相比，新一代球星更能够也更愿意表达他们对社会议题的看法，同时，也更加意识到话语权的重要性。在NBA的世界里，老板和球队手中的权力，自然就成了他们的目标。
Insight 3正和博弈
不过，詹姆斯引领的这次NBA球员话语权革命，它究竟是为了社会公义，还是为了商业利益，也是一个令人难以捉摸的问题。
因为“在当今美国社会的大环境里，反对歧视支持有色人种已经成为主流。商界、媒体都在力捧承载这种观点的一切载体。所有的这些商业巨头，他们可能的确支持这种价值观，但同时他们也非常在乎自己商业利益的底线。支持它，会损害商业利益吗？如果会，他们可能就不干了。”曼斯菲尔德解释说，“换句话说，他们实际是对如今的市场进行了透彻地洞悉，很明白这种价值观受追捧，才会投入的。”
对球员来说，已经把自己当成一门生意的他们也会如此考虑。“市场和社会环境，会双重作用于球员，同时对他们产生巨大的影响。”曼斯菲尔德说，“我们观察一下当今的球星就会发现，他们的商业利益，不仅不会因为在社媒上分享一条争取权益的帖子而受到损害，反而还会帮助他们增值。现如今，即便是乔丹，也开始在社媒上参与社会话题的讨论了。”
而对NBA这样一个商业联盟来说，事情同样如此。“如果做一些调研，你就会发现，大部分NBA的球迷刚好都是支持这种价值观的群体。”曼斯菲尔德说，所以NBA从很早就开始在树立自己的相关形象，“这个决定非常有策略性。因为美国的年轻一代，大部分人都持相同的价值观。在美国，NBA是第二大体育联盟。当然，它在国际上可能影响力更大。但在美国国内市场，NFL还是比NBA更有力得多。所以，如果NBA想超越NFL，他们最好的策略，就是主动去争取更年轻的消费者。因为那些保守的中老年球迷最终会老去，而这些年轻人会慢慢长大，最终成为市场的主流。”
那么从这个角度看，詹姆斯在NBA引领的话语权革命究竟是什么呢？它似乎看上去更像是一场球星与老板之间的正和博弈。
如果能想明白这一层逻辑，那作为新时代的NBA2021-22赛季，可以想见的是，超级球星、超级球队成为主流,而NBA一系列经典的传统则在慢慢褪去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