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卡万戈三角洲是一片受保护的湿地，也是野生动物的重要栖息地。然而1月11日，在约260公里以外的上游河床，非洲勘探能源公司开始进行石油和天然气钻探测试。
摄影：BEVERLY JOUBERT, NAT GEO IMAGE COLLECTION
撰文：JEFFREY BARBEE AND LAUREL NEME
1月11日，得克萨斯州休斯敦耗资几百万美元的钻探装置在纳米比亚破土动工，打造首个测试井。在世界著名的奥卡万戈三角洲，生活着大量野生动物，这里的石油和天然气勘探工作又向现实迈进了一步。
12月，183米长的黄石运输船运来了钻探装置；装置经过改装，可以在沙漠中钻井。船上还有至少23辆装载货物的大型卡车、成捆的钻探管和地震测试系统，这个系统安置在换上了越野拖拉机轮胎的卡车上。
由于新冠疫情，那时的鲸湾港出奇的安静。往常热闹的海滩游客都不见了，只有黄石运输船周围一片嘈杂，身穿反光工作服的工人们在帮助卸载设备，操纵码头起重机，把它们降到地面上。
一周之内，非洲勘探能源公司的钻探设备一路向北，由卡车运到了1090公里外的钻探地点。这里位于季节性的奥马塔科河的河床上，距离世界上最大的受保护的湿地之一奥卡万戈三角洲上游约260公里。几周后，工人们开始钻探第一座测试井。
非洲勘探能源公司是一家石油和天然气勘探公司，在加拿大和德国的证券交易所上市。其钻探项目由美国水力压裂法专家Nick Steinsberger负责。该公司在纳米比亚和博茨瓦纳获得了超过3.5万平方公里的石油和天然气勘探许可区域。
正如《国家地理》之前报道的那样，非洲勘探能源公司在纳米比亚和博茨瓦纳的3.5万平方公里勘探许可区域包括卡万戈-赞比西跨国保护区，最初还有博茨瓦纳的措迪洛山，这里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世界遗产地。10月，《国家地理》报道此事后，措迪洛山被移出。在许可区域内，生活着各种各样的濒危物种，比如非洲野狗、白背秃鹫和南非穿山甲。非洲现存最大的草原象群也会经过这里。在纳米比亚，勘探许可区域内生活着20多万人，有6个由当地管理的野生动物保护区。
12月4日，纳米比亚的活动人士在首都温特和克举行抗议活动，反对钻井设备的到来。南非斯泰伦博斯大学可持续发展专业的硕士生、环保主义者Reinhold Mangundu高举“反对水力压裂”的标语，他看上去很失望，“我对非洲勘探能源公司感到愤慨，它在拿我们久负盛名的生态系统冒险！”
非洲现存最大的草原象群正穿过非洲勘探能源公司的勘探许可区域。该公司计划进行地震测试，生物学家表示这会干扰敏感的动物。
摄影：LEROY FRANCIS, HEMIS / ALAMY STOCK PHOTO
2020年10月，非洲勘探能源公司的发言人Claire Preece告诉《国家地理》，公司“将确保这些油井不会影响环境”。她说，水力压裂法不适用公司的勘探许可证，公司主要关注不需要水力压裂的“常规储层的碳氢化合物”。纳米比亚政府尚未批准使用水力压裂法，但在非洲勘探能源公司的一份研究报告和播客访谈中，公司首席执行官Scot Evans讨论了“非常规方法”，公司的投资者报告中也提到，如果勘探钻井证实前景乐观，那么有可能会使用“现代水力压裂技术”。
非洲勘探能源公司没有回应这篇报道提出的问题和置评请求，但通过纳米比亚律师发出一封律师函，威胁称如果不修改或撤回之前的报道，将对《国家地理》采取法律行动。
钻探测试开始
位于布隆方丹的南非自由州大学的地质水文学家Surina Esterhuyse说，在奥马塔科河钻探会给当地社区带来风险，而这里恰恰是第一座测试井所在的地方。在这片干旱地区，很难找到地表水，所以人们依赖地下水；如果水位较浅，地下水很容易被污染，就像这里一样。
2020年10月，Preece告诉《国家地理》，公司计划为钻探区域附近的社区提供新的水井，并妥善处理测试井可能带来的有毒岩屑，“根据公司和监管机构的要求，在坑内做好管理工作，清洗，带到场外处理”。
Esterhuyse还指出了另一个问题：近1.8万平方公里的奥卡万戈三角洲是一片生物多样性绿洲，没有出口，奥马塔科河汇入三角洲后，“石油和天然气开采作业产生的有毒化学物质可能会成为永久性长期污染物” 。
2020年11月27日，纳米比亚农业、水利和土地改革部部长Calle Schlettwein发推特称，关于授予钻探许可的决定，没有人咨询过他的部门。“不过，我们随时准备讨论水和农业等相关问题，”他写道。
Preece说，测试井区“根本不在敏感区域内，所有勘探活动都在局部范围内”。她进一步指出，“非洲勘探能源公司遵循了纳米比亚的法规政策和国际准则”。
对大象的影响
除了钻探测试井，在2020年10月的新闻稿中，非洲勘探能源公司表示，计划在2021年初进行地震测试，以确认石油和天然气的存在和储量。地震测试会向地球发送声波，就像X光穿过人体，绘制出地表下几千米的大致情况。为了制造这种声波，需要专门的卡车用强大的低频振动重击地面。
根据纳米比亚的法律，非洲勘探能源公司开始地震测试之前，必须进行环境影响评估，和获得钻探测试井的许可一样。
2019年6月，纳米比亚环境评估师Sindila Mwiya完成了测试井阶段的分析，目前他正在为地震测试做新的评估。1月7日，他在纳米比亚媒体上发布了一份通告，邀请公众以书面或预约当面交流的形式，进行咨询。
非洲勘探能源公司的地震测试规划地图显示，部分地方将沿着乔治·穆科亚协会保护区域的整个西部边界进行。协会主席Jacob Hamutenya说，他从未听说过地震测试计划，担心这会影响他的社区和吸引游客的大象。
“关于这个测试项目，我们什么消息也没听到，这不是什么好事；这根本不公平，”Hamutenya说。他担心非洲勘探能源公司的地震测试会伤害“我们的环境，我们的野生动物和树木，甚至我们的家畜。”
Mwiya之前为非洲勘探能源公司测试钻探做的环境影响评估提到，测试钻探将在两座国家公园之间的大象迁徙走廊进行，这里也是公司计划进行地震测试的地方。（巧合的是，2020年12月2日，纳米比亚宣布将拍卖90头大象，它们生活在非洲勘探能源公司的测试井附近。）
生物学家担心地震测试的声波会影响大象，它们通过敏感的脚“聆听”低频地震波。从这些震动中，它们可以了解其他象群、水源和潜在的危险等信息。
“最近的研究表明，大象对160公里外雷暴产生的地震信号很敏感，”大象生物学家、国际人道协会非洲分部的野生动物主任Audrey Delsink说：“所以我们知道，大象对地震震动极其敏感，而且会为之做准备。”
环境影响评估是否包含了该地区地震测试对大象的影响？对于《国家地理》的这个问题，非洲勘探能源公司未予答复。
反对呼声高涨
非洲勘探能源公司一直在宣传，石油和天然气项目给当地人带来了就业机会，是社区发展的重要资源。但国际环境法中心气候与能源项目的负责人Nikki Reisch审查了公司与纳米比亚政府就石油勘探许可证签订的协议，她在邮件中说，这个项目“似乎更像是为了快速生产石油，而非促进受影响最大的社区发展”。
2020年10月7日，国际黑客组织“匿名者”关闭了纳米比亚多个政府部门的网站，包括总统办公室，以抗议钻探测试。一名自称“圣骑士”（Paladin）的推特用户称，这是在反对“贪婪，反对他们允许破坏环境和野生动物”。网站崩溃了至少两天。一个月后，11月6日，圣骑士再次报道了政府网站被关闭的消息。
11月，纳米比亚人在美国石油学会举办的直播活动中表达了愤怒之情，这次活动旨在为非洲勘探能源公司向潜在的投资者推广这个项目。一个名叫Veruschka Pate的纳米比亚人在即时聊天中写道：“我们坚决反对这个项目。我们觉得被自己的政府和这家公司欺骗了。”
12月18日，在邻近的南非，原住民库族人和闪族人的青年领袖Q7 Beckett在脸书上发布了一段视频，宣布将于2月10日开始，步行前往纳米比亚驻开普敦领事馆，通过抗议石油开采，“保卫子民的家园”。“我们的人无处可去。如果你们钻井，我们就无法在那里生活，”他在视频中说道。
很多纳米比亚人的一部分愤怒来自他们被排除在最初的环境评估程序以外，而这为非洲勘探能源公司获得测试井钻探许可铺平了道路。
对此，Pate（真名Veruschka Dumeni）评论道：“（2020年）9月，我们才从媒体报道得知这个项目。”Dumeni说，我们很失望，因为“当项目即将启动，当公司筹集到了资金，当投资者有兴趣且已经获利之后，整个国家和受影响的社区才知道这件事情”。
2019年3月和5月，Mwiya的风险解决公司（Risk-Based Solutions）进行了公开说明，并于5月在当地媒体发布英文公告，邀请大家在月底前针对测试井钻探计划给出书面反馈。虽然英语是纳米比亚的官方语言，但大多数纳米比亚人既不会说，也听不懂。而且，尽管有电子邮件地址和电话号码，但生活在勘探许可区域的人里，约85%不常上网，或者不上网，无法按照公告的要求，提交书面反馈。
项目的反对者担心水力压裂技术可能带来危害。分散在各地的全球运动“反抗灭绝”（Extinction Rebellion）敦促各国政府应对气候变化；“星期五为未来”（Fridays For Future）和反对水力压裂法的名人，如美国电影导演Josh Fox（他编剧和导演的纪录片《天然气之地》讲述了美国水力压裂技术造成的影响，影片获得奥斯卡提名）纷纷在推特和脸书的“纳米比亚和博茨瓦纳反对水力压裂”页面，表示支持这项运动。
12月21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也发布了一份措辞强硬的声明，表示“将持续关注”非洲勘探能源公司在该地区的石油和天然气勘探情况。该组织还要求公司提供更多信息，并主持了纳米比亚和博茨瓦纳代表在线会议；成果之一是，博茨瓦纳政府表示将改变勘探许可区域，“把此前误划入的措迪洛山世界遗产地排除出去”。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中心主任Mechtild Rössler在声明中说：“我们坚持认为，石油和天然气勘探、开采活动不符合世界遗产地的称号”。这份声明还强调，当地社区和原住民也应参与管理和决策。
与此同时，公众的反对呼声愈发高涨。“雨林救援”（Rainforest Rescue）组织发起了在线请愿，要求停止钻探测试井，目前已有超过11.2万人签名。
（译者：Sky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