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 羊城晚报全媒体记者 蒋隽
实习生 高焓 通讯员 李芸
孩子问：我家有十几套房收租金就够了，干嘛要学习？
父母说：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有个好工作，有好的生活。
家长疑惑：再苦不能苦孩子，富养孩子却不好好学习，为什么？
当中国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全民奔向小康、人工智能逐渐解放人类体力脑力的时代，孩子为什么要学习？为何还需要劳动？
日前 ，在华南师范大学附属中学“学农30年”暨全国中学劳动教育研讨会上，北京师范大学公民与道德教育研究中心副主任班建武，对物质丰裕时代孩子的学习、劳动教育做出深入分析。
物质越来越丰富，学生为谋生而学习的动机减弱
“我家有十几套房，收租金就够了，干嘛要学习？”初二男生问他的老师；“我当年吃不饱、穿不暖都拼命学习，你吃穿不愁，为什么不好好学习？”这是很多父母对孩子的质问；“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有个好工作，有好的生活”。班建武认为，这三种想法其实没有不同，都是谋生逻辑。
班建武抛出问题：农村体验、忆苦思甜、物质激励、棍棒威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在物质极大丰富的年代，父母为了让孩子好好学习，什么招都使了却效果不佳，为什么？当中国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全民奔向小康、人工智能逐渐解放人类体力脑力的时代，孩子为什么要学习？为何还需要劳动？
他解释，过去父母告诉孩子“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将来找份好工作，过好的生活”，这种让人接受教育的逻辑建立在谋生的基础之上，在物质匮乏社会对一个处于贫困中的人来说，这种逻辑非常有效，且动机强大。
因为，按照马斯洛的五层需求理论：生理的需要、安全的需要、归属与爱的需要、尊重的需要、自我实现。同一个人，在不同时间段，会有一个需求是最迫切或压倒性的，这叫优势需求。优势需求随着个人或社会的变化而变化。
处于物质匮乏社会的人，会选择将教育作为改善基本生存的优势需求，从而好好学习。这种处于低级阶段的需求，特点是动机强烈但随着需求的满足，满足感边际递减，最终无效。也就是说，随着物质丰富，因物质而学习的动机会越来越弱。
2018年中国的平均家庭恩格尔系数已经降至28.4%（国际标准认为20%~30%为富足国家），现在的孩子，物质生活已经很丰富，再让他为这个学习，动力完全不足。
物质基础的变化，意味着优势需求改变。班建武介绍，调查显示，42%的青少年表示“经常有空虚感”，38%的青少年觉得“经常感到孤独”。
也就是说，父母与孩子的优势需求产生了代际差，父母世界的苦是物质匮乏，学生世界的苦是精神匮乏。此时，再从学习好、大学好、生活好的角度劝孩子学习，效果当然大打折扣。
因此，当父母用再苦不能苦孩子、孩子要富养，或忆苦思甜教育时，双方恐怕处于南辕北辙之中。把一个孩子为什么接受教育、劳动教育的需要建立在有边界的低级需要之上，无疑对孩子是没有吸引力的。
当下的劳动教育：
让孩子获得生命意义感和自我确认
物质丰裕的时代与以前物质匮乏时代所开展的劳动教育，有何不同？
班建武指出，劳动是一个人获得存在感、价值感和意义感的非常重要的途径。人的社会属性需要在劳动中去成全，劳动是你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的非常重要的、基本的途径。
因此对于学生，劳动不仅仅是一种谋生工具，更是人的存在方式，孩子通过劳动去看到他与天地万物的关系。从物质丰裕角度去理解劳动，劳动不仅仅是光荣，还是一种幸福。
我们的劳动教育要立足于学生优势需求的转变，让孩子在劳动中获得生命的意义感和自我确认。
信息社会的劳动教育：
劳动准入门槛将空前提高
当今信息化社会，科技日新月异，人工智能将解放人类脑力、体力，为何还要劳动教育？
班建武表示，回顾历史每一次科技变革都带来劳动形态的变化，每一次产业革命都是对人力的解放。越是信息化、自动化生产的时代，劳动的知识含量就越高，部分体力和脑力劳动可能逐渐被机器或人工智能取代。
劳动知识含量的提高可能带来两个后果：
一是劳动的准入门槛会空前增大，必然引起社会关系的深刻变革。谁有资格劳动也许会成为一个新的历史问题，未来谁有能力参与劳动，才会受到社会的肯定和重视。
二是劳动的自由度空前增强。自然经济时代劳动受控于特定的时间、空间，未来也许不受时空限制，劳动和生活边界模糊，劳动生活化、生活劳动化。
因此，信息社会的劳动教育必须立足当下、回顾过去、前瞻未来；必须让孩子意识到人类知识对劳动世界改变的巨大力量，劳动教育不仅是劳动，还要让孩子理解这种改变的趋势，做好准备。
劳动教育误区：
需避免劳动和教育的“两张皮”
班建武指出，虽然劳动教育在实践当中正在如火如荼地推行，但劳动和劳动教育常被混淆。劳动的目的是创造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劳动教育致力培养人的劳动素养。纯粹劳动技能的学习属于职业培训，不是教育。
劳动教育不仅仅解决学生会劳动的能力问题，更要解决学生爱劳动、敬畏劳动的价值问题。
因此，劳动教育虽然包含劳动技能、学习调节紧张学习生活等功能，但其最核心最本质的价值却只能是培育学生尊重劳动的价值观，培育受教育者对劳动内在的热情创造性等素养。
此外，劳动教育不需要让孩子面面俱到，什么都会。社会分工越细，意味着一个人不可能掌握所有的劳动技能，比如当老师获得的收入可以买一盘西红柿炒鸡蛋，而不必自己会炒鸡蛋。
所以一个孩子在某些劳动能力方面的不足，并不是一个根本性的问题，需要警惕的是劳动价值观出问题。
他强调，劳动教育要避免劳动和教育的“两张皮”，避免陷入形式上、资源上和评价上的误区。
避免将直接参与劳动代替劳动的教育设计。当前，很多学校在开展劳动教育的时候，往往缺少教育设计，直接用生产劳动来代替劳动教育，在很大程度上造成了劳动教育过程中劳动有余而教育不足的结果。
避免将劳动教育资源简单等同于劳动资源，比如，一些学校为了推进劳动教育，千方百计把学校可利用的空间都开发成学生进行种植活动的场地。如果以这一思路来开发劳动教育课程资源，只会将生均占地面积较小的学校导向一个难以为继的困难境地。
避免将劳动成果取代劳动教育效果。具体表现为：更看重学生在特定劳动形态方面的物化产出，却忽视学生在劳动过程中的真实体验和感受；更在意对学生技能性劳动素养的考核，却忽视价值性、精神性劳动品质的评价。这就使得劳动教育评价往往只见物而不见人，只见生产而不见教育。(更多新闻资讯，请关注羊城派 pai.ycwb.com)
来源 | 羊城晚报•羊城派
责编 | 郑宗敏
审签|吕航
实习生|容嘉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