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韩寒双冠幕后各种糗事 自嘲拖了中国赛车后腿
世界末日第二天,北京刚下过雪,稀薄的阳光穿过铁灰色的天空擦在建筑墙面上,被严密合拢的双层窗帘隔绝在外。原本宽敞的酒店房间被庞大的支架与灯箱挤得无处下脚。摄影师不厌其烦地调整着背景纸的角度,时钟指针指向下午3点。
“嗯,我上来了。”韩寒发过来一条微信,声音里还藏有一丝睡意。过了一会儿,他走了进来,占去了大块空间的蓝色背景纸马上吸引了他的注意:“你们还真的在这里搭了一个摄影棚出来呀!”
距离与他上一次见面过去了整整二十天,他剪去了标志性的微长头发,显得没有那么“韩寒”了。灵活地从支架与墙之间的缝隙滑进来后,他跟所有人一一打完招呼,把臂弯上搭着的一件赛车服以及几件上衣放下摊开让摄影师选择。“不是自己的衣服穿上很别扭,拍摄的时候还是我自己带衣服过来吧,”之前他这样要求。
那是他在2012年12月中旬参加ROC(Race of Champion)泰国车王挑战赛时穿的那件白灰色赛车服,摸上去有点像夹棉的质感,令人意外得薄。“赛车服的确没有大家想象中那么厚,而且有时候时间不够,经常会有做得不贴身的情况。”
他一边换衣服,一边就讲开了:“有一回啊,做出来的赛车服特别勒裆,所以我和几个车手在量的时候,就特地在裆那里放了几厘米。那些外国人跟我们确认说,这个有问题,因为已经放了几厘米了,我们坚持说没问题,结果赛车服出来的时候……裆都掉到膝盖那儿了!”大家一下子都乐了。
与他聊天是愉快的,他向来都不避讳与人分享自己的糗事。12月初,他在上海马拉松比赛中跑了5公里,跑完之后回忆起自己的第一双名牌运动鞋来,“那时其他鞋都要一千多,有一双才要两百多,我一个月零花钱才400块,是包含吃饭加坐车的,攒了一个季度攒够了,结果人家告诉我是断码——断码的意思就是,只有46码的了。我的脚只有40码,觉得大不了穿三双袜子,还是买了。结果穿上之后,每个人都说,‘哎哟,你人不高,脚倒是很大嘛!’”
学生时代的他是一名长跑运动员。现在尽管繁忙,他依然每个星期跑一下步,或者踢一次球。至于他在球场上的位置,根据他的描述可以理解为——戴着守门员的手套,却有着一颗前锋的心。
加速、变向、突破,相比起球场,韩寒在赛道上无疑更自信。2010年3月,当他第一次登上《体育画报》的封面时,我们称他“车手韩寒”。时隔三年,作为中国首位在同一赛季包揽场地赛和拉力赛全国总冠军的车手,“冠军韩寒”再次成为我们的封面人物。2012年,除了代表上海大众车队获得中国房车锦标赛(ChinaTouring Car Championship,以下简称CTCC)年度车手冠军外,他还代表斯巴鲁中国拉力车队获得中国汽车拉力锦标赛(China Rally Championship,以下简称CRC)年度车手冠军,同时斯巴鲁车队也获得了年度车队冠军。
然而,在公众眼中,他更为人所熟知的还是作家与博主的身份。在有着他大幅照片的广告牌和他自己微博和博客的个人简介上,“赛车手”这个身份都被放在了最后一位。
“可能是因为你投入这些事的先后顺序吧!”他笑了笑。即使是创造双冠历史之后,他也并不觉得自己是中国赛车界的旗手式人物,“其实我反倒是拖了中国赛车的后腿,大家会觉得,连一个写字的都能当冠军,这都得是一帮什么人在开车啊?”
在他赛车生涯的初期,有不少人对他不认可,觉得他是在烧钱和瞎玩——就像是勉强自己穿上那双不合脚的名牌运动鞋。那双鞋最终被韩寒中途放弃,但赛车却载着他一路走到今天。他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在这项运动上的能力:“我自己的想法就是少说多做,留作品。这也是我更喜欢体育圈的原因。跑得快就是跑得快,开得好就是开得好。”
在他看来,体育圈更纯粹,更干净,纵然也有兴奋剂之类存在,但仍然可以在规则下达到相对的公平。“也许以后竞技状态会下滑,也有可能因为成绩好有人会嫉妒你,比赛之后你可能会被投诉,车要拆干净检查,再装回来。也许有些人会觉得这是屈辱,但我觉得OK啊,你可以投诉我,我也可以投诉你,大家都一样。”
2012年CTCC鄂尔多斯站,韩寒被投诉使用未注册的零件,冠军积分被罚掉。当时他的车坏了,车队抢时间换了一个新零件,但没有去备案。“那个零件不影响任何性能,我们不是做手脚让车变得更快,这只是个疏忽,但就是因为疏忽,我们付出了代价。如果是其他车队,也要付出代价,这就是规则。”
这个意外让他失去了原本在车手积分榜上的领先地位,但他反过来安慰车队工作人员:“还有三场,再赢回来就是了。”
赢,必须要赢,这对他来说是无需掩饰的目标与渴望:“赢得胜利就是运动员的职业道德。如果你不是职业运动员,当然就不重要了,开车开得高兴就好。但如果你是拿车队薪水的主力车手,那成绩当然重要。车队每年几千万的投入就是为了让你获得胜利,那你就是要为他们取得成绩,职业精神是要放在第一位的。”
“作为一个职业运动员,身上背负着团队对你所有的期盼,要对得起他们所给你的一切,”这话,他说得很坚决。
在车队工作人员眼里,韩寒就是团队中的一员。斯巴鲁中国拉力车队维修主管卢劲勇觉得他很“亲近”,而主维修技师高鑫用的词则是“随和”。“每次他比完,和我们一起庆祝的时候,他的表情和话语,都是特别真心地要为大家去赢得胜利,”车队电脑工程师邵帅说。
除了直指胜利的决心之外,他也拥有与之匹配的天赋。在评价他的赛车表现时,好几个人都不约而同地说,他很聪明。“他的随机应变能力特别强,反应迅速,对比赛适应得很好,”卢劲勇说。让高鑫印象深刻的,是他适应新车的速度:“他上手特别快,所有车手里,他试车的时间是最短的。自己练,再调一调,差不多就OK了。”
他练车的时间其实有限,过于忙碌的日程让他甚至连车队安排的试车都经常没空参加。他的拉力赛领航员孙强说,“他要是有这时间去练车的话,那此人不得了。”
赛车之于韩寒,并不是那双穿在40码脚上的46码运动鞋。
孙强是在拍摄开始10分钟后才进来的。他穿着一件军绿迷彩卫衣,也是睡眼惺松的模样。一见到他,正站在灯光前摆姿势的韩寒跟见了亲人似地嚷:“哎,孙强,帮我订个餐吧!”
打完送餐电话,孙强站在一旁看着拍摄,听到采访的邀约后他有点意外。
“我也要?啊,好吧。”他没有坐为他准备的扶手圈椅,而是跳进了目前房间里最宽敞的一个空间——浴缸。“问吧!不过我才刚睡醒……”
不过,听到第一个问题,孙强一下子就精神了:“今年最刺激的一站?那必须是张掖啊!”
张掖,这也是韩寒给出的答案。
甘肃张掖是2012年CRC首站。每一站比赛,韩寒与孙强都会准备一个“重点盯防”名单,把需要关注的对手列出来,但就在张掖站,一个不在名单里的名字彻底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在前三个赛段,所有重点对手都已经被他们拉开距离,但在第四个赛段比完回来时,车队突然通知他们有紧急情况,一匹黑马杀了出来。该黑马是万宇车队的王浪涛,他本来是车手,没有车开就干起了领航,因此对戈壁的砂石赛道非常熟悉。那一站正好有车给他开,于是就成了奇兵。
对方的成绩和韩寒咬得很紧,让他无法像之前那样留有余力地去跑:“当时我们放松了,他和我们时间上缩得太近了,就差一点点。”
孙强说,这是到了他们必须上场“厮杀”的时候了,“当时我的小心脏激动了一把。”
最后一个赛段,技术团队把韩寒的赛车调校到了一个极端化的设定,“当时大家都认可说,这下就拼了,我们用全力给予他们最好的硬件支持,”邵帅说。
因为中国的赛车赛事条件有限,在比赛进行时,维修区并没有转播,技术团队无法得知赛道上的具体进展,虽然心里焦急,但又什么都做不了,而这个赛段拼得那么凶,气氛就更紧张了。“那个时候对我们来说真的是煎熬,就盼着他们能有好消息,”邵帅说,“幸亏,韩寒的成绩从来没有让我们失望过。”
韩寒的车开回来了,像往常一样,是邵帅帮他拉开车门,而韩寒也像平常一样,一下车就给了他一个拥抱。
他赢了0.18秒。正是在这一战,韩寒第二次刷新了CRC以最微弱优势取胜的纪录。
不过,在韩寒与孙强并肩作战的生涯中,2012年张掖站的比赛从刺激程度上来说,还只能位居次席。让孙强的“小心脏”跳动得最剧烈的,是2010年的佛冈站收官战,他们上一次创造最小差距夺冠纪录的时候。
“在张掖只是单纯时间上比较近,而佛冈那一次,是感觉生命都快停止在那一刻了,”孙强说。
那一年韩寒刚刚转入斯巴鲁中国拉力车队,正是想要证明自己的时候。在那站比赛前,贵州百灵车队的刘曹冬已经提前获得车手总冠军,韩寒的主要任务是帮助车队冲击年度总冠军。当时斯巴鲁车队落后贵州百灵车队13分,差距很大。这一战赢了尚有希望,若是输了,哪怕是第二名对他们也毫无意义。
赛前找孙强商量战术的时候,韩寒对他说:“咱们拼了,搏一把。”
斯巴鲁车队也告诉他们:放开跑,不用有任何顾忌。
佛冈站的赛道基本上为乡村之间的柏油水泥路,路面狭窄,而且还带有浮沙,随着地型变换多有起伏,旁边还有湖泊、山坡与农田,用韩寒的话来形容,这赛道“很有乐趣”。如果看了韩寒的车载视频的话,你会发现,跑起来的时候,好像不是车在动,而是赛道像一条游行于山间的蛇,在驮着车飞速前进。
韩寒与孙强记忆中最惊险的一刻,发生在最后那个赛段。这是一段直路接上坡,坡中间是一个接近于直角的左转弯,如果按照比较稳妥的跑法,车手会在直道上给全油,上坡时减速,再去做很急的左转弯。但谁都没有想到,韩寒选择了直接靠惯性冲坡,到了坡上也没有刹车,在那一瞬间,车飞在了半空中。
韩寒在空中仍然做出了应有的操作,在高速状态下,车刷地一下被“扔”进了弯。由于是一个左弯,坐在右边的领航比车手先一步看到外面的情况,孙强只看了一眼,心就凉了:“路型比较窄,旁边有斜坡有很多草,你一旦到了上面,要么就翻下去,要么就没有抓地力。”
和他想的一样,落地之后他们的半个车身都在外面,只有左边两个轮子压在路上。这时,正如卢劲勇所说,韩寒的应变能力展现了出来:“每次赛场上有什么突发情况,他总是能找到最好的解决办法。”这时的他没有放弃,而是顶着油门一直开,正因为如此,还有驱动力的车子并没有失去控制,仍然艰难地在往前滑动。
此时,韩寒的视线前方是山体,而对孙强来说,迎面而来的是一根电线杆。“我还是很淡定的,路书一直抱着没有扔。看着电线杆离我越来越近,当时就想把路书拿起来护体了。”但据韩寒回忆,孙强当时算不上十分淡定,喊了至少四次“我X”。“其实他是坐在旁边,所以看着特别吓人,再加上又为我‘捉急’。但作为司机我心里其实有数,绝对没问题。”
韩寒的感觉并没有出错,电线杆在就要扑上来的那一刹那,前轮突然有了抓地力,车就往前带了,虽然车右边尾部还是扫到了电线杆,但车身晃了一下之后贴上了左边的山体,回到了赛道上。此时,他们的正前方就是一辆事故车。如果他们没能回到赛道,在这样巨大的冲击力下,正面撞到电线杆上的后果是不可想象的。
孙强深吸一口气,“当时汗马上就出来了,腿都是抖的。”
“开了几年赛车,这场比赛在我印象里是最深的,”到了现在,韩寒还牢牢记得当时的场景,“差点就真撞了。”
最后他以0.27秒的微弱优势战胜了好友刘曹冬,获得了分站赛冠军。后来经检查,他的赛车伤到的只是保险杠,主维修高鑫觉得这简直等于毫发无伤:“在那样的情况下,这可以说是非常非常轻微的。”
“孙强,来帮我个忙,握住我的手!”韩寒隔着一道墙喊道。
在摄影师的设计中,韩寒要在画面中呈零重力飘浮状,要达到这样的效果,身后必须有人给他做支撑点,让他没有摔倒的心理负担,放心地朝地面倾斜。这个角色由孙强担当,再合适不过——在微博中,韩寒曾经把他调侃为在自己“成攻”背后“默默成受”的男人。
2005年,上海大众333车队把老将黎军一的领航员孙强分配给了韩寒。孙强不是韩寒的第一个领航,但却是与韩寒跑得最远,也是最默契的。以写路书为例,其他车手表述弯形时往往比较简略:慢、缓、要注意等等,领航做路书时用记号表示就可以了,但韩寒有他独有的方式,“一百米左5,收、窄、路面变换,危险,右侧有沟,左侧有湖。”要是用符号记录,那和画一幅风景画没什么区别。为此,孙强练就了速记的功夫,勘路的时候,韩寒一边说,他一边全数写下。“我的路书一遍做完就成型了,复的时候原字不动,他说的每一句话,包括粗话,我都会记录下来,再还给他,”这是孙强对自己深以为傲的地方。
除了做路书,报路书也大有学问。通常排名靠前的选手们水平相差无几,关键时刻拼的就是车手与领航之间的默契。拿2012年CRC北京怀柔站的比赛来说,在前几个赛段他们的成绩落在了后面。对完录像后,他们发现之前把弯的刻度整体做大了,但此时已经来不及在路书上一一更改,孙强大胆决定边报边改。韩寒察觉出了异样,给油的时候略微有点犹豫,孙强大吼一声:“干!”伴随着这一吼,韩寒一脚油就下去了。有车载视频为证,孙强后来每报一个弯就加一个“干”字,一直从头“干”到尾。那个赛段他们追了35秒,两个赛段追回来将近一分钟。领航敢这么报,车手就敢这么开,足见他们对彼此的信任。
由于韩寒名气大、粉丝多,做他的领航,与其他车手相比,还多了一个保镖的角色。比赛间歇的休息时间总共20分钟,在这期间要做的事情包括吃饭、看录像研究上一路段的表现、和维修技师以及电脑工程师沟通等等,但要是有粉丝来找韩寒签名合影,他都一一满足。有一次,因为给粉丝签名合影导致报到晚了,韩寒被罚时10秒,在紧张的比赛中,这10秒需要花很大力气才能追回。有时孙强实在看不过去,就拦着那些在比赛途中要求签名合影的粉丝,因此还遭到过“这人太凶”的批评,“我也知道大家大老远过来看他不容易,但还是希望让我们先把正事儿给做了。”慢慢地,理解他们工作的人多了起来,在比赛间歇找他的粉丝也没有以前多了。
在国内赛车界,领航的重要性曾经并不为人所理解。一些玩票的车手很容易换领航,跑一两站就换个新的,自然谈不上有多默契。直到2008年,领航还是属于在背后默默奉献的角色,媒体在报道赛车新闻的时候,都只会说某某车手如何,领航的名字从来都是被略去的。第一个告诉所有人领航也是英雄的,是韩寒。
2008年,他就公开表示了对领航的感谢。2009年他和孙强拿到第一个大车组(N组)的冠军时,他在当年12月22日的博文《党的政策亚克西》中,又写下这样一段话:“在新闻里,我只能看到我夺冠的名字,但是我非常感谢我的领航员孙强……我可以获胜,有百分之四十九的功劳是他的。在赛段里,他与我共生死,就算有碰撞,我也经常不知道为什么撞的是他那一边,在此也要恭喜他获得年度冠军领航。此外他开车其实也很好,当然比我还是差一点的。希望以后记着在提起车手的时候能够带上领航员,比如韩寒/孙强,刘曹东/安东尼,魏红杰/黄少军等。”
当时孙强并不知道韩寒会这么做,看到文章之后,他忍不住红了眼眶:“我感动,是因为在中国混领航这个职业的,真的很不容易。说难听一点,车坏、车慢、退赛,车手可以怪在领航身上。”
韩寒补充道:“对呀,在这些时候,车手都可以说‘唉呀,都怪领航报错了!’领航就背黑锅了。”当然,韩寒也有让孙强受伤的时候。2010年CRC首站漠河站,因为一块冰导致赛车侧翻,韩寒发车后两公里就被迫结束战斗。当时车底朝天在冰面上打转,车停下来时,副驾驶的车门无法打开,孙强只能在韩寒之后从主驾驶那边爬出去。结果他人还在车里,手扒在车门边,正要出来,就听咔嚓一声——“我有个特别好的习惯:随手关门,”韩寒笑道,“撞车了都还没忘记。”
“不过,也就那一次。我已经很对得起他了,”开完玩笑,韩寒赶紧为自己正名,“我今年的拉力赛有11场比赛全部完赛,全都上了领奖台。就算退赛也都是坏车退赛,没有撞车退赛,没怎么折腾他。”
一起走过7年时光,他们有很多地方都非常相像。比如,他们都单独表示,每次比完赛之后,最大的感触就是一个字:饿。只要冲过最后一个赛段,心情骤然放松之后,他们都一下子觉得饿得不得了,起初两人还都忍着,结果韩寒先开口问孙强:“每次跑完你饿吗?”孙强老实回答说饿得都发慌了,韩寒大喜:“我还不好意思说呢,原来你也饿啊!”
在孙强眼里,韩寒是他的家人。对于外界针对韩寒的一些负面评价与指责,他心里一直都不舒服:“要换成你,有人这么说你家人,你能舒服吗?可我们也没有办法。有很多东西他们不知道,也不会报道出来。”他举了个例子,在跑拉力赛时,他们一般都会带很多水,除了用来喝外,也用于赛车水温过高时降温。很多人在加完水之后会把空瓶搁在原地,工作人员自然会来收。韩寒却不这样。孙强发现他会把每个瓶子都塞进车里带走,“就凭这件事,你可想而知他是什么样的人。”
“我和韩寒可以这么形容,敌方射来一颗子弹,是可以互相为对方挡的。应该不夸张,”当过兵的孙强打了这样一个比方。
而韩寒还是用开车来举例,“只有孙强开车我敢不系安全带——在这里不是说推荐大家这样做,在车上是一定要系安全带的。我自己就是司机,如果实在不行我会主动提出来由我来开车,但是只有他一个人我敢这么信任,其他任何一个人我都不会如此放心。”
“在比赛的时候,两个人就像一个人一样。”这就是韩寒/孙强成功的秘诀。
快门被一次次按下,外接闪光灯的强光在房间中明明灭灭。过了许久,拍摄接近尾声,韩寒过来和孙强一起坐在浴缸沿上继续聊。此时孙强正拍着大腿惋惜,没能让韩寒尝尝报路书的滋味。2012年CRC最后一站漠河站,赛前韩寒已经提前夺得了年度车手总冠军,车队同意让他俩互换角色玩一下。但为了帮助车队冲击年度总冠军,“韩寒代驾事件”还是没有发生,最终他们的车由于机械故障退赛了。
“其实我们在雪地里开得还是不错的,赛道时间都是很快的,”冰雪赛道对韩寒来说是事故高发区,他说起来又有不少有趣的故事,“一次翻车一次坏车,也没有办法。而且前几天就在这个酒店楼下,我开着民用车在雪上开,还差点杵墙上了。”
在雪地冰面上打滑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坏就坏在打滑之前,韩寒刚刚和孙强大谈特谈雪地开车的经验技巧,为了给他做示范,特意关掉了防滑系统,极具气势地顶着油门一脚就上去了。一说起这事来,两个人都乐得不行。
“主要是当时没想到民用车的抓地力和赛车会差那么多,”韩寒总结道,“生活就是这样,你要是想向亲人、朋友演示什么东西,比如电子产品的高级功能,那一般都会因为各种原因不成功。”
笑完了,他回到和孙强互换角色这个话题上来:“其实如果让孙强开车的话,他开得是很不错的。在场地赛他开得和半职业车手差不多,而且动作非常稳定,在控车上可能比他们还要强。砂石路上可能经验还不足,不像柏油路那么好,不过都是很有板有眼的。”
“至于在街上开车,孙强的技术和别人相比……”韩寒停顿了几秒钟后下了一句评语,“想来是极好的,是极一流的。”
这句“甄嬛体”让人难免有些惊讶,他脸上略有得色:“对啊,我也看《甄嬛传》。我是个蛮单纯的人,在人和人的勾心斗角当中经常是不行的。有道是,看了《甄嬛传》,防止被人害嘛。”
“哟,你单纯吗?那为什么老撞我这边呢?”孙强马上接过话反驳。
“这个……有时候也没有办法,”韩寒有些歉意,讪讪地解释。
在私底下,能把能言善辩的韩寒噎得无话可说的,除了孙强之外,还有一个人。
“我女儿已经会说很多话了,她会指着我的奖牌说:‘爸爸的奖牌好大呀!’我听了还挺高兴的,结果后来她又指着一个硬币大的巴西龟也说:‘这个乌龟好大呀!’我就无语了,”他止不住地笑,“我就想,难道这么小的孩子,就已经会对我使用反讽的修辞手法了吗?”
像所有慈爱的父亲一样,他把女儿韩小野视为最大的骄傲,说她遗传了自己在文字以及运动上的所有天赋,提起她的时候心情都格外得好:“她特别灵活,我抱着她的时候她经常各种扭动挣扎,有一次差点掉地上了,我赶紧给捞回来,结果她先给自己来上一句:‘哎呀,吓死宝宝了!’”
2012年有几个分站赛,韩寒是带着妻女一起去的,女儿成了他的头号粉丝。“看我比赛时,她并不知道我在哪辆车里,但她会指着场上说,爸爸是第一名!”
随着这个赛车季的结束,韩寒同时获得的两个“第一名”和2012年一起定格在了历史中。新旧之交时总免不了俗,要问一下对接下来一年的展望,这时韩寒的表情非常轻松:“2012年在国内赛车领域拿了双冠,理论上已经没有更好的成绩了,我已经没有什么明确的目标了,赛车对我来说就是比得开心,多认识朋友。”
对于他在写作与赛车这两个领域之间的游走,他也对自己的将来非常有信心:“我把赛车和写作之间互相干扰的地方都剔除了,留下了互相帮助的地方。就像拉力赛和场地赛也有很大差别,对车的操控方式就像网球和乒乓球一样非常不同,我也都做到了。我在开车之前的文字其实写得一般,开车之后随着成绩越来越好,写得也越来越好,因为你会有更多不同的感悟,其他作家体验不到竞技体育给人想法带来的改变,其他赛车手可能也不能体会到写作带来的思考,所以这是我的优势。”
“因为这个优势,我的稳定性很高,今年拉力和场地两边跑完,我的车四个角都没有蹭过,全都是新的,在一场事故都没有卷入的情况下拿了两个年度总冠军。”主维修高鑫是最有资格评判这个说法的人之一,“他现在的拉力赛车是去年佛冈站改出来的,今年又跑到现在,基本没伤到,外表上换杠什么的很正常,但车里面的硬件基本没有坏,这在车手里是很少见的。”
但正如韩寒所说,你要是想向别人展示什么,那一般都会因为各种原因而不成功。他刚夸完自己不久,其冷静缜密、“稳定性很高”的形象就完全破灭了:拍摄结束后半小时,我们在收拾房间时发现他带来拍摄的服装忘拿了。把人叫回来之后,他抓起衣服就要走,突然我们又找出一个手机来。
“等等,这个手机也是你的吗?”
“是我的,”他接过来揣上又要走。
“对了,那这个包呢?”
“……也是我的。”
又找了一圈,再三确认,他抓抓后脑勺:“这下真的没别的了。”
就像他刚进屋时一样,大家一下子都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