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西大量种植的速生桉会让人“断子绝孙”?

腾讯较真 | 奚应红 2016.9.23 19:50

流传报道

最近,网络上一篇题为《广西为什么那么多速生桉?央视报道,真相吓人!》①的文章广为流传。文章列举了速生桉(桉树的一种)的五大罪状,认为在我国广西地区广泛种植的速生桉是“抽水机”——需要大量水分,导致地下水位下降、土地沙化;“抽肥机”——对土壤肥料需求极大,导致土壤退化、土地贫瘠;“霸王树”——对其他物种具有抑制性,导致其他植物不能存活,破坏生物多样性;“断子绝孙树”——释放毒素,渗透土壤和水源,破坏人体的造血和生育功能,引发癌症数量增多;“亡国树”——对人体和自然危害巨大,有亡国之危。这些说法是真的吗?较真为你查证。


网友看法

查证过程

速生桉耗水又耗肥?恰恰相反,它能够涵养水源、保持水土

关于速生桉是“抽水机”和“抽肥机”的指控由来已久。早在2004年,绿色和平组织就写过一份调查报告——《金光集团APP云南圈地毁林事件调查》,指控桉树种植导致对土地肥力和水分过度消耗,引发土地退化。2010年该组织森林保护项目经理刘兵在接受采访时就表示他在调查中接到农民的反映,桉树人工林水位不断下降。有人甚至把2010年西南五省(包括广西)遭受大旱灾的原因归结于桉树的种植。不过,这样的说法毫无科学依据,实际上,跟其他树木相比,桉树的耗水是比较少的。

中国林学会桉树专业委员会主任委员谢耀坚就列举过一组数字:每合成1公斤生物量(干重),松树消耗1000升水,相思、黄檀、香蕉、咖啡等树种消耗800升以上,而桉树只需要510升。另外,广西林业科学研究院副院长项冬云也表明,桉树具有较强的养分利用能力,可消耗较少的养分而生产较大的生物量,其肥力消耗小于玉米、咖啡、马占相思等农作物和树木,所以说桉树对土壤肥力的消耗远谈不上巨大。②

速生桉的水分利用量速生桉的水分利用量

与民间传说相反,桉树不仅不会变成“抽水机”和“抽肥机”,反而能够起到涵养水源的作用。以澳大利亚为例,其最大的河流墨累-达令河的许多支流的源头就是桉树林,正是这些桉树林起到了极其有效的水源涵养作用③。国内情况也是如此,广西崇左市扶绥县东门林场的场长苏勇告诉采访的记者:自从种植了桉树,林场周边地区年平均降水量增加了152.5毫米,平均降雨天数增加了6.6天,年平均蒸发量减少75.3毫米④。

同样的,土地肥力也是如此。国外一位学者Liani早在1959年就对25年生的桉树林土壤做过观察,发现土壤有机质含量高达20.33克每平方米,而松树林土壤有机质含量仅为7.54克每平方米⑤。

所以,对桉树“抽水机”和“抽油机”的控诉根本不成立。

“速生桉会断子绝孙”更是无稽之谈

流传文章最让人感到惊悚的部分是,速生桉的根部能够释放毒素,渗透到土壤和水源中,影响人的造血和生育功能,最后导致癌症多发。这个说法在民间也很有市场,例如有很多农民反映,桉树种植附近水源水质变黑。还有人举出多年前一位姓卢的村民因为喝了桉树感染的水而中毒的例子。不过,桉树有毒的说法根本是无稽之谈。

桉树附近水源为什么会变黑,前梧州市林业局局长谢善高这样解释:“森林比较茂密的地方溪水一般都会比较混浊,或呈黑褐色,因为树木的枯枝落叶长期在水里面浸泡,会释放一些单宁类物质,当浓度增大时,就会让水变黑⑥。”这个说法也得到了另外一位工作人员的证实:“桉树里所含有的某种元素和水接触后,会让水在外观上变黑,但并没有毒性⑦。”另外,村民卢某中毒的原因,后来查明是因为他给自家桉树施了一种名为“呋喃丹”的农药,因为下雨农药渗入了水窖中,导致他发生中毒。⑧

1860年出版的植物学著作《发现号、幽冥号、惊恐号的南极植物探险:塔斯马尼亚花卉》中所配的桉树绘图1860年出版的植物学著作《发现号、幽冥号、惊恐号的南极植物探险:塔斯马尼亚花卉》中所配的桉树绘图

广西恭城瑶族自治县环保局环境监测站的工作人员还对桉树种植区的水源做过相关检测,两次化验结果表明水里的硝酸盐氮和亚硝酸氮含量严重超标,不过这两项物质的超标主要原因是化学肥料的过量使用⑨。所以,如果种植桉树会产生毒素,那也是因为种植过程中过量施肥导致的,跟桉树本身无关。

现在出现的很多问题不在速生桉,而在错误的种植方式

另外一个对速生桉的指控认为它是“霸王树”,在它种植的周边看不到其他植物的存在,甚至可以用“寸草不生”来形容。这又是什么原因呢?

其实这跟速生桉的种植方式有关。一般情况下,桉树的推荐种植密度是每亩100棵左右,但是很多桉农为了经济利益的考虑,一亩种300多棵,有的甚至种到600棵。这样就导致封闭度太大,透光性差,林下的植物无法生长。另外,为了让桉树长的更好,农民会大量使用除草剂摧毁其他杂草,最后导致的结果就是桉树林旁边寸草不生。⑩

速生桉的“顽强”特性也是一个重要原因。砍伐后的桉树根颈上长有木瘤,它可以贮备营养,而且能够萌发新芽,即使用火也烧不死。所以,利用这个特点,桉农们发明了一种破坏性的种植方式――“炼山”。桉树砍伐后,桉农会一把火将山坡烧光,这既省去了锄草、去杂的步骤,烧过之后的灰烬还能给新生长的桉树提供肥料。但是这样的“炼山整地”的方式会让山林里的其他植物灰飞烟灭,长此以往,在桉树生长的地方就很难看到其他植物的身影了,最终对生态造成了极大的破坏。

炼山整地炼山整地

流传报道中还引用了央视的说法,不过,仔细看央视的报道,就可以发现它主要关注的也是速生桉不加节制地种植所造成的问题,并没有提及速生桉本身有问题。所以说,如果种植速生桉会对生态环境造成负面影响,错不在速生桉,而在种植的方式上。

政府对速生桉的限制也受到甘蔗种植业的影响

有人会觉得,如果桉树没有任何危害,那么为什么地方政府会出台“限桉”,“禁桉”的措施呢?确实如此,广西林业厅在2014年底就发出《进一步调整优化全区森林树种结构实施方案(2015-2020年)的通知》,要求重新规划树种结构,调减桉树种植面积400万亩。不过,政府的规定只是调整,而不是禁止。这也可以反过来说明,桉树本身并没有毒,而是种植方式出现了问题,否则早就一禁了之了。

政府的做法除了考虑到粗放的种植方式可能带来的生态破坏外,另外一个考虑因素则是地方甘蔗产业的发展。据广西崇左市糖业局相关负责人介绍:“在崇左,桉树面积每年以一二十万亩的速度增长,今年至少有10万亩以上的土地从种甘蔗转为种桉树,根本控制不住。”而扶绥县一位官员透露,该县开展清理整顿行动的背后,有着桉树与甘蔗争地的隐情,县里多个糖厂老板已找到政府部门反映原料断供的危机。⑾所以地方政府的限桉令不仅在保护生态环境,也在保护地方制糖产业。

结论

从1890年引进以来,我国桉树的种植已经有110多年的历史,并未发现桉树对生态造成大的负面影响,更谈不上对人体的伤害。有错的只是桉树种植的方式,绝非桉树本身之错。

参考资料

①广西为什么那么多速生桉?央视报道,真相吓人!

②④⑥⑧“摇钱树”为何变“妖树”?“树之过”还是“人之祸”? 中国国家地理

③⑤告诉你一个真桉树 

⑦⑨⑩桉树有毒还是被妖魔化?速生桉之争一直未断 南国早报 

⑾桉树种植从鼓励到清理 速生桉"真实面目"是怎样的 南国早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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