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证过程

迟迟不解密的“28页文档” 让“沙特政府与911有关”传闻越传越凶

911事件发生后，受时任美国总统布什和美国国会所托，美国国会参、众两院情报委员会就911事件成立的独立调查委员会，整理出一份832页的调查报告于2002年发布。然而公布的版本中，有据信与沙特有关的28页内容是空白的，这就是所谓“28页文档”，一直保存在国会山的一个地下室里。 小布什政府以“如果公布就会泄露美国情报工作”为由，拒绝向公众开放。奥巴马政府曾打算将其公开，但迟迟没有动作。

在2004年发布的“911事件最终报告”（另一个更广为人知的报告）中，美国政府对沙特政府是否参与事件是有明确说法的，“沙特一直被视为基地组织资金的主要来源地，但并没有证据显示沙特政府或沙特高级官员参与基地组织的证据”，沙特政府顶多就是“眼瞎”，认为沙特政府对其境内慈善组织资助基地组织“失察”。

但一直以来，就有人认为那空白的“28页”实际上明显指向了沙特政府的参与，这些人士中最有影响力的是前述调查委员会主席格雷厄姆，他对这“28页”知之甚详，因此说的话非常有分量。今年4月份，在美国具有重大影响力的哥伦比亚广播公司《60分钟》节目就“28页”做了专题节目②，专访了格雷厄姆和其他几个国会议员，他们都认为沙特政府确实有重大嫌疑，“28页”应该尽快解禁。这一报道让“阴谋论”再一次甚嚣尘上，许多人已经认定沙特政府就是911事件参与者。在中国国内也流传这一说法，比如认为这28页“有沙特政府高层，甚至沙特王室成员涉及911事件的具体证据”，“为了不曝光美国利益集团和沙特之间的交易，911报告特意隐去了28页内容。”

格雷厄姆在影响甚大的《60分钟》节目中讲述“28页”

与人们想象不同的是，沙特政府一直以来强烈要求公布“28页”，因为沙特官员宣称“沙特政府没有隐藏任何东西”，他们希望能看到具体的材料，才能对持有“阴谋论”的人进行直接回击。

今年7月15日，“28页文档”最终解密，看起来确实有不少劲爆内容

7月15日，这埋藏了14年之久的28页机密文档终于被美国政府和国会公布③，文件中到底包含了哪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呢？

看上去，文件内容确实是“破坏性”的——

“28页文档”局部，该页显示的是一个叫Bassnan的沙特人士与恐怖分子可能的来往情况

如第417页称“乌萨马．巴斯南（Osama Bassnan）确认是提供911事件圣地亚哥劫机者的财务支持人，而沙特亲王兼驻美大使班达尔及其夫人，都有提供资金给巴斯南夫妇。”另外几页则称“巴斯南至少一次收到由沙特大使班达尔账户直接转出来的支票。根据美国联邦调查局的信息，1998年5月14日，巴斯南兑现班达尔亲王的支票，金额为15,000美元。巴斯南的妻子，也曾至少一次收到班达尔亲王的支票。”

第418页和第419页称“2002年3月在巴基斯坦被捕的盖达组织（Al-Qaeda）成员祖贝达（Abu Zubaydah），在他的电话簿中记载科罗拉多州阿斯彭（Aspen）的电话号码。阿斯彭是管理与沙特大使班达尔在科罗拉多州住所有关事务的一家公司。”

第421页甚至有“毋庸置疑的证据显示一些对恐怖分子的支持是来自沙特政府中的”这样的字眼。

在“28页”中，多次提到了沙特亲王兼驻美大使班达尔的名字

除此之外，还有好几条显示沙特政府“牵涉其中”的材料。

在不少人美国人眼里，这些材料确实就是“沙特王室成员涉及911事件的具体证据”④，而且也正好说明了为什么美国政府14年来要把这份材料列为机密——因为“会让沙特皇室难堪”。许多美国人相信，沙特是一个“美国不敢得罪的中东盟友”。

但这份文档应该正确解读，它是一份“历史性”材料，其指向的线索随后已经被证伪，美国各个官方机构均否认有证据显示沙特政府参与了911事件

不过，在“28页文档”公布出来后，多数美国严肃媒体并不认为这些材料足以证明“沙特政府与911事件有关”。而且在文档公布前后，多个美国权威机构和人士，包括白宫、中央情报局局长、美国国家情报总监，美国参议院情报委员会副主席、911委员会主席都明确声明，这些机密文件并不能提供任何证据，来说明沙特政府和皇室参与了911事件。中东事务专家Andrew Bowen在著名的外交政策(Foreign Policy)网站上撰文⑤，表示这份机密文档中的材料只不过是一些早期的线索，FBI和CIA在随后已经对这些线索进行了彻查，这些后续调查已经否定了所谓沙特政府及高级官员帮助恐怖分子的证据。

2004年911调查委员会一份关于恐怖分子资金来源的专题报告已经否定了“28页”的若干指控

比如，911调查委员会（与28页作者不同的另一个委员会）在2004年发布“911事件最终报告”（另一个更广为人知的报告）不久后还发布了一份关于恐怖分子资金来源的专题报告⑥，里面已经对“28页文档”中的一些疑问进行了解释。像“班达尔亲王提供资金给巴斯南——巴斯南提供资金给劫机犯米哈尔和哈兹米”这个说法，报告就澄清称“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劫机犯接受了来自Bayoumi（另一个重点怀疑对象）、巴斯南和Faisal（沙特亲王夫人）资金，不管是直接还是间接。”

事实上，提供了“28页”的独立调查委员会早已声明其调查并不是最终性的——当报告出炉的时候，“28页”所在的章节开头已经明确声明“报告的可靠度和有效性并不是最终的……关于这些所谓对劫机犯进行资助的迹象，需要大规模的调查，这也并不是本委员会的任务”。

所以结论就是，这份“28页文档”，应当被看作一份历史性的文件，只在2002年这个节点有其作用，其包含的信息未经验证，早就过时了。只是因为14年来美国政府一直将其视为机密，反而助长了“阴谋论”。不过，若2002年时这“28页”直接就公布出来，会对美国与沙特的关系和反恐战争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就很难说了。

“28页”所在的报告2002年时就已经表示这部分内容并不是“最终结论”